陈远的意识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如精密机械,疯狂处理着视觉、听觉、触觉反馈的海量信息——齿轮咬合的相位差、连杆摆动的弧度、能量光束的折射轨迹、脚下平台移动的速度矢量;另一半则如绷紧的弓弦,维持着对周遭能量波动的警戒,尤其是那道若隐若现、属于玄狼萨满的阴冷气息。
中路机关迷阵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它不仅仅是机械与陷阱的堆砌,更像是一个拥有某种原始“智能”的生态系统,会根据闯入者的反应进行动态调整。陈远每一步都像是在与一个无形的对手对弈,必须预判三步,甚至五步。碎片能量加持下的超频思维让他堪堪跟上这种节奏,但精神负荷已达临界。汗水浸透内衫,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光斑——那是过度消耗的征兆。
二十丈。那个距离在心中反复计量。穿过这片最密集的联动齿轮区,越过三道交替喷发的毒火走廊,再避开一组会根据声音反馈调整射击角度的连环弩阵,就能抵达那片相对平静的区域。几根蟠龙青铜柱拱卫着一根莹润的水晶柱,柱身流淌的能量光泽纯净得与周围狂暴的环境格格不入。那必然是关键节点,甚至可能就是控制这座机关城部分功能的中枢。
希望,像黑暗深渊里透出的一缕微光,让人本能地追逐,却也容易让人忘记黑暗本身从未远离。
就在陈远全神贯注于破解最后一道“毒火走廊”的喷射规律时——火焰的喷发并非完全随机,而是遵循着一套以七为周期的复合序列,他刚刚心算出下一个安全间隙的起始点——那股被他始终分神警戒的阴冷气息,动了。
不是从预计的方位,不是预想的强度。它像一条一直潜伏在阴影最深处的冰蛇,将自身的“存在感”压抑到了近乎虚无,直到这决定性的瞬间,才爆发出全部的毒牙!
攻击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最脆弱的层面。一股凝聚到极致、淬满千年怨毒与萨满邪力的精神尖刺,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一个视觉与能量感知的双重死角袭来!它绕过陈远意识表层那层由碎片能量自发形成的防护屏障(这屏障主要防御正面和已知方向的侵袭),以一种刁钻至极的角度,直刺意识海深处负责瞬间计算与平衡感的区域!
“呃——!”
陈远身形猛然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后脑。眼前精心计算的序列数字、预判的轨迹线条瞬间崩碎成一片乱码般的雪花点。剧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世界在天旋地转中扭曲、重影。耳朵里灌满了尖锐的耳鸣,淹没了机关运转的轰鸣。更可怕的是对身体感知的短暂丧失,仿佛灵魂与躯壳的联系被粗暴地切断了一瞬。
就是这致命的一瞬!他凭借肌肉记忆和残存的平衡感踏出的那一步,角度出现了毫厘之差。足跟没有完全落在预定的、光滑的石台边缘中心,而是稍稍偏外,轻轻蹭到了台子外侧一道毫不起眼、被青苔半掩的微小石棱。
“咔嚓。”
机括弹动的轻响,在陈远被耳鸣充斥的世界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脚下石台稳如磐石,但他目光锁定的下一个落点——那片平整的、与周围岩壁浑然一体的黑色岩板,却像怪兽猛然张开的巨口,轰然向上翻开!翻板之下,不是空洞,而是数十根密集排列、闪烁着幽蓝淬毒寒光的精钢地刺,如同等待已久的毒龙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暴刺而出!毒刺覆盖的范围,恰好是他因身形失控而下落的所有可能轨迹。
死亡的阴影,带着幽蓝的寒光,自下而上,扑面而来。而陈远,正头晕目眩,无力可借,朝着那片獠牙丛林直直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