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那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陈远眼底,捕捉着那份因真相冲击而产生的剧烈波动——震惊、愤怒、恍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动摇。这让千年老怪枯槁的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许,流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猎物终于看清了自己在蛛网中的位置,而蜘蛛,已然胜券在握。
他不再需要隐藏,不再需要迂回。千年的谋划,就像一件精心雕琢了无数岁月的艺术品,终于到了向“观众”展示其最终形态的时刻。
“今日,此刻,”萧胤张开他枯瘦如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的双臂,宽大的古旧冕服袖袍垂落,姿态如同要拥抱这整个由他一手打造的倒悬世界,拥抱那奔涌的地脉龙气,拥抱那悬浮的镜片核心。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热度,与他腐朽躯体的冰冷形成骇人的反差,“万事俱备,只待最后的乐章奏响。”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关键要素,如同点验仪式所需的祭品:
“最后的核心碎片已然归位,高悬于此,能量充盈,只待召唤。”
“三块辅片在此,‘钥匙’紧握,灵魂的频率已与镜核共鸣。”
“血脉祭品在手,”他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淡漠地瞥了一眼身后瘫软如泥、眼神死灰的太子萧景睿,那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血脉后裔,更像在看一株即将被收割的、形态合适的药草,“虽已残破,但其血中蕴含的萧氏龙气,依旧纯粹,足以点燃龙脉最后的禁忌之火。”
“玄狼萨满为辅,”他微微颔首,向兀术示意,兀术立刻挺直脊背,脸上油彩下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其族传承的原始咒力,可调和龙脉阳刚,牵引阴煞,为仪式之力增添必要的……野性与穿透性。”
“至于这皇陵龙脉大阵,”萧胤的权杖轻轻点地,那颗“轮回之眼”宝石红光流转,与上方核心碎片、陈远手中碎片的光芒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微弱能量丝线连接,“虽被尔等无知莽撞,强行以共鸣扰乱表层,然其千年积蓄的根基未损分毫!尔等那点微末的共鸣,反倒像投入滚油的水滴,激起了龙脉深处更剧烈的反应,此刻……正便于吾之权杖引导驾驭!”
他枯爪般的手紧紧握住权杖,仿佛握住了命运的权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热与自信:
“仪式很简单,也很伟大!第一步,以太子的心头精血为祭,洒于龙眼之位,彻底激活皇陵龙脉沉寂千年的最后一丝‘逆鳞’之力——那是汇聚了历代帝王不甘与王朝霸气的极端能量,暴烈无比!”
“第二步,由兀术萨满,诵念其族沟通天地煞气的古老血咒,将这股暴烈的龙脉之力,与地底阴煞、以及吾千年收集的众生怨念(他指了指那些灵液沟槽中暗红色的絮状物)调和、压缩、放大!形成足以短暂撼动时空基座的‘破界之锤’!”
“然后……”萧胤的头颅猛地转向陈远,幽绿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钉在他身上,“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以汝这独一无二的‘钥匙’为媒介、为桥梁、为导火索!引动四块轩辕镜碎片,在此调和放大的狂暴能量场中,进行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短暂的‘强制融合’!”
他的呼吸似乎都因激动而变得粗重,尽管那胸腔的起伏微不可察:
“当完整的、浩瀚的轩辕镜本源能量,在外部狂暴之力的挤压与内部‘钥匙’频率的牵引下,被强行重聚的刹那——它会极度不稳定,就像一个被压缩到极致、濒临爆炸的能量奇点!而这份源自时空奇物的、堪称此界最本源的磅礴伟力,将在爆发的那一瞬间,足以撕裂此界与那孕育万物的‘源海’之间,最薄弱的、因镜碎而始终未能愈合的那道屏障!”
“那道屏障,”萧胤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充满了无限向往,“吾称之为——‘天门’!”
他猛地将权杖高高举起,杖头红宝石光芒大盛,仿佛要刺破地宫穹顶:
“届时,吾将亲身立于‘天门’之前!以此柄传承自上古、同样沾染了时空气息的权杖为引,将‘天门’裂口处泄露而出的、最为精纯磅礴的‘时空本源’,如同天河倒灌,尽数接引,灌注于吾这具腐朽了千年的躯壳之中!”
“它将洗刷掉每一丝岁月的痕迹,它将重塑每一寸衰败的血肉与神魂!衰老、疾病、死亡……这些可笑的凡俗枷锁,将在本源的光辉下灰飞烟灭!吾将不再是困守于时间长河一隅的帝王,吾将成为——掌控时空片段,超脱生老病死,与天地同寿、与法则共存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那个即将加诸己身的词汇,然后,用尽全身气力,吐出一个震颤灵魂的字眼:
“……神!”
窃取世界本源,成就个人神位!这就是支撑萧胤忍受千年孤寂、布局天下、牺牲无数、甚至将血脉子孙视为蝼蚁棋子的终极目的。一个疯狂到极致的梦,一个建立在龙脉崩坏、时空震颤、亿万生灵可能涂炭基础上的,自私到极致的“成神”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