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巫遗迹深处的威胁被彻底拔除,那股笼罩在南疆天地间的、无形的扭曲法则压力也随之消散。当鬼煞真人师徒二人沿着原路返回,走出那幽深山谷时,明显感觉到外界的灵气变得活泼而纯净,连终年不散的瘴气都淡薄了几分,隐约透出一种雨后天晴般的清新。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通过某些隐秘渠道传回了蛊神山。当师徒二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圣殿前时,看到的是一片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以天牛长老为首,尸傀岭、毒仙教、万蛇窟三位宗主,以及南疆各大寨落、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齐,黑压压地跪伏了一片,人数比之前的万蛊大会只多不少。但这一次,他们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猜忌、恐惧或野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恭迎前辈凯旋!”天牛长老的声音带着激动与颤抖,率先叩首。身后众人齐声附和,声浪震天。他们虽然无法亲见古巫遗迹内的战斗,但天地法则的细微变化,以及那萦绕心头多年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某种压抑感的消失,都清晰地告诉他们——这两位“天刑者”,做到了历代南疆修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真正为他们铲除了根源性的祸患!
鬼煞真人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虚抬右手:“都起来吧。”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所有人托起。
“古巫遗祸已除,南疆天地重归清明。”鬼煞真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然,祸根虽除,人心易变。过往积弊,非一日可消。‘功德银行’之设,便是予尔等新生之机,亦是悬于尔等头顶之剑。”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我师徒二人,不可能永驻南疆。‘天刑’之道,需有传承,秩序维护,需有根基。”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鬼煞真人看向天牛长老:“天牛。”
“晚辈在!”天牛长老连忙躬身。
“你心性沉稳,顾全大局,于蛊神圣殿守护多年,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今,本座便以‘天刑者’之名,授你‘监察使’之职,执掌‘功德簿’,监管南疆修士功德积累与兑换事宜,有权对业障深重、违反规条者,施以惩戒,直至……提请‘天刑’降临!”
话音落下,鬼煞真人并指一点,一道混沌色的光芒没入天牛长老眉心。天牛长老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精纯而玄奥的信息流融入识海,其中包含了如何感应、记录、评判功德与业力的法门,以及一部分借助南疆新生天地法则之力,行使监察权限的秘术!他的气息在众人感知中,似乎与整个南疆天地多了一丝玄妙的联系,威严顿生!
“晚辈……定不负前辈重托!必秉公执法,引导南疆,走向正途!”天牛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再次深深拜下。这不仅是权柄,更是信任与责任!
鬼煞真人微微颔首,又看向墨尘:“徒儿。”
“弟子在。”墨尘上前一步。
“你随为师行走日久,历经磨砺,道心渐坚,对功德之道亦有领悟。今日,为师便予你‘巡察使’之职。持此幡,巡狩四方,不仅限于南疆。遇不平之事,可代天行罚;见可度之人,可引其向善。你,便是‘天刑者’行走世间的象征,是流动的法则,是不灭的薪火。”
说着,鬼煞真人袖袍一挥,一道更加凝练的混沌光芒融入墨尘手中的功德招魂幡。幡身微微一颤,发出愉悦的轻鸣,原本内敛的金光似乎变得更加灵动,幡面之上,除了原有的渡厄仙音与魂灵虚影,隐隐又多了一道代表着“监察”与“审判”权柄的混沌符文印记。墨尘感觉自身与功德幡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此幡真正成为了他“天刑者”身份的延伸。
“弟子领命!必不负师父教诲,持心中正,巡天罚恶,播撒功德!”墨尘肃然应道,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最后,鬼煞真人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南疆修士,声音恢弘,如同大道纶音:
“今日,于此南疆圣地,吾立‘天刑道枢’!此枢,非为一门一派,乃为维护天道轮回、赏善罚恶之理念象征!监察使驻守一方,维系秩序;巡察使行走天下,涤荡污浊!尔等南疆修士,乃道枢见证之第一批修士,望尔等恪守功德之道,莫负此番新生机缘!”
“天道如炉,炼的是罪孽,亦是人心!功德之路,就在脚下,是沉沦旧日泥淖,还是拥抱新生光明,皆在尔等一念之间!”
“吾等去后,望善自珍重!”
话音落下,鬼煞真人不再多言,袖袍一卷,一道混沌色的遁光亮起,包裹住他与墨尘,在众人无比崇敬、感激、甚至带着一丝不舍的目光注视下,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圣殿之前,一片寂静。众人久久凝视着天空,心潮澎湃。
天牛长老率先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众人,脸上已是一片肃穆与坚定。他高举手中那枚代表着“监察使”权柄、表面有混沌气流萦绕的令牌,朗声道:
“即日起,南疆‘功德道枢’正式运转!各宗各寨,需于旬日内,将门下弟子名册、过往功过如实上报!自今日起,一切行为,皆以功德为准绳!望诸位,好自为之!”
没有欢呼,没有喧哗,但一种崭新的、带着希望与约束的秩序,已然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
云端之上,遁光之中。
墨尘把玩着手中焕然一新的功德幡,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权柄与力量,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不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确保‘道枢’顺利运转吗?”
鬼煞真人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苍茫大地,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速掠过。
“雏鹰终须离巢,路要他们自己走。”鬼煞真人淡淡道,“我们已将道路指出,将威胁清除,甚至留下了监管的框架。若如此,他们依旧无法走上正途,那便是天命如此,强求无益。‘天刑者’并非保姆,而是引路人与惩戒者。”
他看向墨尘,目光深邃:“况且,这世间需要‘天刑’之地,又何止南疆一处?九州之大,乃至九州之外,又有多少业障滋生之地,多少冤魂哀嚎之所?我们的路,还很长。”
墨尘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南疆只是一个开始。师父立下“道枢”,授予职权,不仅仅是为了南疆,更是为了将“天刑者”的理念和秩序种子播撒出去。监察使驻守一方,是固定的秩序节点;巡察使行走天下,是流动的正义之火。点与线结合,方能构成一张覆盖更广的“法网”。
“弟子明白了。”墨尘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不仅是‘清道夫’,更是‘播种者’。”
“孺子可教。”鬼煞真人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接下来,我们先回中土九州。南疆之事,想必已传回,万法仙盟乃至其他势力,定然会有新的动作。而且……”
他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推算着什么:“为师隐约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新的劫气在酝酿,一些沉睡的古老存在,也有苏醒的迹象。这天下,恐怕要不太平了。‘天刑道枢’的建立,或许正逢其时。”
墨尘握紧了手中的功德幡,感受到的不仅是力量,更是责任。他望向远方,眼中充满了坚定与期待。
新的征程,即将展开。而“天刑者”之名,必将随着他们的脚步,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悬在一切业障之上,最为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薪火已燃,只待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