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上的诡异插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在知情者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涟漪。那名“金沙坊”修士的暴毙,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墨尘心头。
事后,凌霜真人动用了万法仙盟的力量进行秘密调查,结果却令人失望。那名修士的身份经过核实,确系西域金沙坊的一名普通执事,背景清白,近期行为也无异常。他如何得到那惊悚的消息,又为何会突然被种下如此歹毒的灭口禁制,线索到了这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掐断。
“对方手脚很干净。”凌霜真人面色凝重地对墨尘和鬼煞真人说道,“要么是势力庞大到可以轻易抹去所有痕迹,要么就是……我们内部,有他们的人。”她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内部有鬼?墨尘心中一凛。万法仙盟内部派系林立,此前清虚子拉拢他们时便可见一斑。若真如此,敌暗我明,形势更为棘手。
鬼煞真人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墨尘:“暗处之敌,急于灭口,说明其所言非虚,且触及核心。眼下敌不动,我不动。巩固既有,静观其变。”
墨尘明白师父的意思。在缺乏明确目标和证据的情况下,盲目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落入圈套。当前最重要的,是消化镇魔城之役带来的红利,将天刑道枢的根基打得更牢。
于是,他按下心中的疑虑,将主要精力投入到道枢的后续建设中。凭借此次积累的巨大声望和功德体系的初步成功,天刑道枢的扩张进入了快车道。
在钱满仓的高效运作下,“功德银行”业务迅速在九州各大主要州郡铺开,并与多宝阁的商业网络深度整合。凭借良好的信誉(尤其是墨尘亲自背书)和灵活的“功德贷”、“功德险”等产品,吸引了大量散修和小型势力参与,形成了庞大的基层网络和资金流。
赵乾、林婉清等人也各自在熟悉的区域打开了局面,建立了初步的秩序维护和功德记录体系。南宫家经过内部博弈,最终也选择了有限度的合作,在其影响力范围内为道枢提供便利。
九州论坛更是成为了信息汇聚和舆论引导的核心阵地。墨尘定期在论坛发布“巡察使公告”,通报道枢进展,解答修士疑问,甚至公开处理几起涉及大宗门弟子的违规事件,以其公正和透明赢得了广泛赞誉。“天刑道枢”四个字,逐渐从一个概念,变成了许多修士心中认可甚至依赖的符号。
然而,表面的风光之下,墨尘并未放松警惕。他指令钱满仓,利用多宝阁遍布九州的商业情报网络,暗中留意任何与魔渊异动、封印、以及西域魔道相关的异常信息和资金往来。同时,他也让赵乾等人在基层活动中,留意是否有修士行为异常,或者暗中打探、散播对道枢不利的言论。
这一日,墨尘正在处理一批来自南疆的功德核定申请——自从他离开后,南疆在天牛长老的主持下,秩序维持得不错,功德体系运转良好——钱满仓却神色匆匆地求见。
“巡察使,有发现了!”钱满仓布下隔音结界,压低声音道。
墨尘精神一振:“说。”
“我动用了阁内最高级别的暗线,交叉比对了近半年来西域与中州、北境之间的大宗物资和灵石流动。”钱满仓取出一枚玉简,“发现了几条异常隐秘的线路。数量巨大的炼器材料、阵法基材,尤其是几种常用于稳固和……破坏封印的稀有矿产,通过数个空壳商会的掩护,最终流向了西域‘黑煞宗’和‘阴骨门’的控制区域。而资金的源头,经过层层伪装,隐约指向……中州几个背景深厚的修真世家,以及……万法仙盟内部的某个特殊账户!”
墨尘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里面复杂的数据和关联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黑煞宗、阴骨门,皆是西域魔道中有数的大派,以手段诡异、行事狠辣着称。若那金沙坊修士所言非虚,与魔道勾结的仙盟内部势力,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能量如此巨大?
“可能确定具体是哪些世家?仙盟内部哪个账户?”墨尘追问。
钱满仓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对方非常谨慎,资金和物资的流转环节极多,伪装极其高明。能追溯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再往下查,恐怕会惊动对方。而且……涉及仙盟内部和那几个世家,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很难有所行动。”
墨尘沉默片刻,知道钱满仓所言非虚。那几个修真世家皆是与玄天宗一个级别的庞然大物,树大根深。而仙盟内部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继续暗中留意,不要打草惊蛇。”墨尘吩咐道,“重点监控这几条异常线路的后续动静,尤其是近期是否有大规模、高价值的物资再次流动。”
“明白!”钱满仓领命而去。
钱满仓走后,墨尘陷入沉思。线索虽然依旧模糊,但方向已经隐约指向了西域魔道、某些中州世家以及仙盟内部势力的勾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重新划分势力格局?还是真的如那修士临死前所言,与某个被封印的上古禁忌有关?
他想到了师父鬼煞真人提及的,魔渊深处那“魔尊级别”的存在。一具分身便有那般威势,其本体又该是何等恐怖?若封印真的被破坏……
墨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意识到,天刑道枢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可能已经不知不觉间,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旋涡之中。
他起身,走向鬼煞真人静修的院落。有些判断,需要师父来定夺。
“师父,根据多宝阁暗线所获,线索指向了西域黑煞宗、阴骨门,以及中州几个世家和仙盟内部势力。”墨尘将玉简递给鬼煞真人,并陈述了自己的分析和担忧。
鬼煞真人浏览完玉简内容,眼中混沌光芒流转,似乎在推演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冰山一角罢了。”
他看向墨尘:“对方所图甚大,布局深远。如今你与道枢风头正盛,已成其眼中之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下来,须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弟子明白。”墨尘点头,“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鬼煞真人目光深邃:“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他们藏于暗处,我们便也在暗处布子。让钱满仓的暗线继续潜伏,不必急于求成。你且专心经营道枢,将其根基扎得更深,网络织得更密。待其主动露出破绽之时,方可一击必中。”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外,可让赵乾等人,在基层留意搜集那些世家与魔道勾结的民间传闻与零星证据。大厦将倾,其基必腐。总有些蛛丝马迹,是自上而下难以完全掩盖的。”
墨尘眼中一亮,师父这是要明暗两条线并行!明面上,天刑道枢继续高歌猛进,积累力量和声望;暗地里,则悄然布网,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墨尘心中有了定计。
离开师父的院落,墨尘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明媚,但他却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笼罩下来。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既然选择了这条“天刑”之道,他便无所畏惧。
“那就看看,是你们的暗箭厉害,还是我这‘功德金光’,更能照彻幽冥!”他握紧手中的幡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