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之地,与青州风貌截然不同。这里山势险峻,连绵不绝,仿佛巨龙的脊背匍匐在大地之上。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七彩瘴气,空气中混杂着腐殖土的腥气、奇异花草的馥郁,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属于毒虫蛊物的腥甜气息。灵气活跃而混乱,带着原始的野性与躁动。
鬼煞真人师徒二人并未高调飞行,而是选择低空掠行,一方面是为熟悉环境,另一方面也是避免成为某些隐匿存在的活靶子。墨尘手持功德幡,幡面微光流转,将试图侵蚀过来的毒瘴悄然净化,形成一片小小的净土。
“师父,这南疆的灵气好生古怪,似乎……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其中躁动。”墨尘感受着周围的环境,眉头微蹙。他的神念在这里受到了不小的压制,那些七彩瘴气不仅能腐蚀肉身,对神识也有一定的隔绝和侵蚀效果。
“南疆巫蛊之道,源远流长,与虫豸、草木、瘴疠之气共生,其力量体系迥异于中土。”鬼煞真人目光扫过下方一片色彩斑斓、却暗藏杀机的沼泽,淡淡道,“此地修士,多擅用蛊、驱虫、布瘴,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你需时刻以功德护体,谨守灵台,莫要被邪祟侵入。”
二人前行不过半日,已深入群山数百里。天色渐晚,山林间愈发昏暗,瘴气也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开始主动汇聚,如同有生命般朝着师徒二人缠绕而来。墨尘催动功德幡,金光范围扩大,将涌来的瘴气逼退,但那些瘴气退散后,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
“不对劲,师父。”墨尘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瘴气……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
鬼煞真人微微颔首,他早已察觉异常。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只见周围原本看似自然的山林景象一阵扭曲,如同水波荡漾,显露出真实的一角——他们不知何时,竟已陷入了一片被浓密灰绿色瘴气彻底包围的谷地,四周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何方朋友,在此设局?不妨现身一见。”鬼煞真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迷雾的力量。
“嗤嗤……外乡人,好敏锐的灵觉。”一个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传来,难以分辨具体方位,“不过,闯入了‘黑蛊寨’的地盘,惊扰了圣虫的安宁,就想这么轻易离开吗?”
随着话音,四周的灰绿色瘴气中,缓缓走出数十道身影。这些人大多身材矮小精悍,皮肤黝黑,穿着以深色布料缝制的、绣有各种虫豸图案的古怪服饰,脸上、手臂上涂抹着彩色的油彩,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他们手中持着骨杖、毒囊、或是某种不知名兽骨制成的短笛,周身散发着与周围瘴气同源的能量波动。
为首者,是一个手持蛇头拐杖、脸上布满褶皱如同老树皮的老妪。她佝偻着背,一双眼睛却锐利如毒蛇,死死地盯着墨尘手中的功德幡,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忌惮。
“黑蛊寨?”墨尘上前一步,将功德幡横在身前,“我等师徒二人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意冒犯。阁下为何驱使瘴气,困住我等去路?”
“路过?”老妪冷哼一声,蛇头拐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说得轻巧!你们身上,带着‘圣祖’陨落时残留的气息!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净化’之力!说!圣祖隗阴大人,是不是遭了你们的毒手?!”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那些黑蛊寨族人顿时骚动起来,看向师徒二人的目光充满了仇恨与杀意,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手中的武器纷纷对准了二人。四周的瘴气也随之翻涌,隐隐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其中爬行。
墨尘心中一震,没想到隗阴的麾下势力反应如此之快,而且竟能通过气息追踪到他们。他沉声道:“隗阴欲血祭望南城十万生灵,罪孽滔天,已被我师徒替天行道,彻底诛灭。你等若是其党羽,也该迷途知返,否则……”
“放屁!”老妪厉声打断,情绪激动,“圣祖乃我南疆巫道正统,复兴之希望!岂容你等中土修士污蔑!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觊觎圣祖的力量罢了!交出你们从圣祖那里得到的东西,尤其是那小子手里的金幡,然后自裁谢罪,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她显然将混沌珠的气息误认为是隗阴遗留的宝物,同时对功德幡也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鬼煞真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冥顽不灵。隗阴已死,你等还要为其陪葬吗?”
“杀!”老妪不再多言,蛇头拐杖向前一指!
“呜——呜——!”
数名黑蛊寨族人立刻吹响了手中的骨笛,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四周翻涌的瘴气中,瞬间飞出密密麻麻、色彩斑斓的毒虫!有拳头大小、口器狰狞的毒蜂;有细如牛毛、却快如闪电的飞蠓;有背生双翅、喷吐毒烟的蜈蚣……种类繁多,数以万计,如同一片死亡的彩云,朝着师徒二人笼罩而下!
与此同时,其他族人则挥舞骨杖,念动咒语,地面开始蠕动,一条条碗口粗细、布满粘液和环节的诡异触手破土而出,如同巨蟒般缠绕而来!更有甚者,直接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混合某种粉末,在空中画出一个个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闪烁着幽光,散发出诅咒与衰败的气息!
黑蛊寨一出手,便是驱虫、蛊毒、巫咒、异兽齐上阵,手段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要将二人置于死地!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击,墨尘面色凝重,却并无惧色。他全力催动功德招魂幡!
“嗡!”
更加璀璨的金光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这一次,金光之中不仅蕴含着净化之力,更带上了之前净化隗阴时领悟到的一丝镇魂渡厄的宏大意志!
金光如潮,席卷四方!
那些飞扑而来的毒虫,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飞蛾,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纷纷化为灰烬!那浓郁的、带着剧毒的瘴气,在金光中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退散!
从地下钻出的诡异触手,刚一靠近金光范围,便发出痛苦的嘶鸣(如果触手能发声的话),表面冒出阵阵黑烟,剧烈地抽搐、萎缩,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
而那些以精血画出的诅咒符文,在煌煌金光与渡厄仙音的冲击下,连一息都无法维持,便如同被阳光直射的阴影,瞬间崩溃瓦解,反噬之力让施术者纷纷吐血倒退!
仅仅一个照面,黑蛊寨精心布置的杀局,便被功德幡的绝对克制之力轻易瓦解!
“不可能!”那老妪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她赖以成名的各种蛊术、巫法,在那金色光芒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那到底是什么法宝?!
“邪法已破,尔等还要执迷不悟吗?”墨尘手持金幡,步步向前,金光随着他的步伐扩张,将黑蛊寨众人逼得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恐惧。
老妪看着步步紧逼的墨尘,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始终深不可测的黑袍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她猛地将蛇头拐杖插在地上,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杖头的蛇首之上!
“以我之血,唤圣虫之灵!请‘万噬蛊’现身,诛杀此獠!”
随着她凄厉的呼喊,那蛇头拐杖剧烈震颤,杖身的蛇纹仿佛活了过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的气息,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整个山谷的瘴气疯狂地向那拐杖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