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做东，在单位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本地菜馆订了个大包间，算是和处里还有中心的骨干们搞个简单的告别宴。
李田早早地就张罗着点菜，嚷嚷着今天必须让林凡大出血，专挑硬菜点。
周薇、叶天、楚峰、赵强，还有信息化建设中心其他几个同事略显拘谨，但也都有些不舍。
除了不舍，还有一丝茫然。
林凡在时，网信厅，或者说网安处是整个汉西省最热火的部门。而他们在这一年里，不仅得到了锻炼，也收获了荣誉。
尽管林凡已经将网信厅的底子打得很牢固了，但这个克里斯马式的人物一走，他们未来发展的道路将去往何方，又成了未知。
李弱水来得稍晚一些，穿着素净的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她安静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掠过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林凡，拿起桌上的茶壶，默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双手捧着，仿佛只是为了取暖。
酒菜上桌，场面更加活络起来。
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扛过境外攻击的压力，也共享过平台上线、项目成功的喜悦。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凡哥，说真的，你这一走，我心里还真有点空落落的。”李田端着酒杯，脸已经有些泛红，“以前有啥难处，还能找你拿个主意，以后就得自己扛了。”
“不过。”李田嘿嘿一笑，“昨天任厅找我谈话，让我当网安处的临时负责人，放心吧，你留下的这摊子事，我一定给你经营得好好的。”
林凡笑了笑。
这件事任贤和他讨论过。
他走后，李弱水将调任信息化建设中心任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主要负责政务集约化和预算一体化平台相关工作，并推进汉西省政务信息化建设。
而李田作为网安处临时负责人，接手网安处日常监测通报处置，网安态势感知平台的运营以及网安协会管理等工作。
尽管现在盯着网安处处长和信息化建设中心主任这两个位子的人不少，但林凡很明确，这两个位子，外人接不了。
而任贤也支持了他的意见。
实验室因为现在涉及到了卫星芯片甚至光刻机等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网信厅专门成立了科研领导小组，厅长任小组长，办事机构还是设在网安处，日常对接工作由周薇主要负责。
叶子恒也找林凡说过，希望林凡还是要上心实验室的事情。
这不仅是网安处的工作，更可能关乎着未来国运，林凡自然满口答应。
林凡跟李田碰了下杯，笑道：“少来这套，你现在独当一面没问题。协会那边，墨雪虽然跳脱，但能力够用，你把握好分寸就行。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随时打电话。”
楚峰听到后，冷冷一哼。
“李田，你要是敢欺负我妹，你就等着吧。”
李田赶紧埋头扒了两口饭，没敢言语。
周薇也感慨：“咱们处刚建立的时候，让我过来，我还以为我们就是个没什么权力的技术部门，这才一年多，就成了省里最瞩目的核心力量了。这变化，跟做梦似的。”
“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林凡环视一圈，目光真诚，“政务集约化、预算一体化、实验室，还有其他的事件处置……哪一项单靠我都做不成。以后李田牵头处里的工作，弱水负责中心那边的项目，你们要好好配合。”
他说着，目光自然地落向窗边的李弱水。
李弱水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她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大家轮番向林凡敬酒，说着真诚的祝愿。林凡酒量本就一般，几轮下来，脸上也带了酡红。
李弱水始终吃得不多，话更少。
趁着一轮敬酒的间隙，林凡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些。
出来时，却看见李弱水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影在饭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林凡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外面冷，怎么站这儿？”
他开口，声音带着些许酒后的沙哑。
李弱水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里面有点闷，透透气。”
两人一时无言。走廊里只有远处包间隐约传来的喧闹声。
“去南城，万事小心。”
最终还是李弱水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基层不比省直机关，情况更复杂。”
“我知道。”林凡点点头，“调研时见识过一些。兴元的水，不浅。”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虽然平淡，但林凡能听出其中的关切。
“少不了要麻烦你，你可是我最可靠的战友。”林凡笑了笑。
“只是战友吗？”李弱水用很小的声音喃喃道。
“什么？”林凡没听清，问道。
“没事，进去吧。战友。”李弱水抬起头，淡淡笑道，说罢，便向前走去。
看着她被窗外霓虹勾勒出的侧脸轮廓，林凡心头微动。
一起经历的记忆，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或者，会变得不一样。
“弱水，”他唤了她的名字，语气比平时郑重了些。
“我……”
李弱水身影一顿。
就在这时，李田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凡哥，快快快，赵强他们说要跟你再喝一轮，你可不能跑！啊，弱水也在……你俩继续，凡哥，不急哈。”
林凡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无奈地看了李田一眼。
心里的小怪兽呜咽着叫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李弱水似乎也微微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低声道：“去吧。”
一顿饭吃到快九点才散场。
大家在饭店门口道别，李田和赵强勾肩搭背地打车走了，楚峰和周薇、叶天等人离得不远，一起走回去。
大家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给林凡和李弱水制造独处的空间。
最后只剩下林凡和李弱水站在路边等公交。
冬夜的寒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林凡看着身旁安静站着的女孩，她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身形显得更加纤细。
“你等的收车时间几点？”林凡没话找话。
“十点半才发末班车，还有车。”李弱水看着手机屏幕。
又一阵沉默。
没多久，一辆公交车驶来。
李弱水转过身，看着林凡，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林凡手里。
触手微凉，是一个小巧的U盘，外面还套着一个手工编织的、略显粗糙的深蓝色毛线套。
“这是什么？”林凡一愣。
“一些我整理的资料。”李弱水的语速很快，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她迅速钻进了车里。
车子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凡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带着她指尖余温的U盘，毛线套的触感有些扎人，却让他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他低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将U盘收进口袋。
这层窗户纸，似乎一捅就破，却又偏偏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