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既然有了皇贵妃,自当由她带领众妃向太后请安。
慈宁宫殿外,除了正在禁足的意欢,和“小产”休养的海贵人,以及太后不喜的金贵人外,众人皆由青樱领着,等候太后传召。
青樱站在最前头,盯着殿前的台阶,心中想着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
太后看重意欢,这是毋庸置疑的。意欢的出身和宠爱都足以担当国母之位,皇帝的晋封在许多人看来,便是她继任后位的征兆,太后自然也不例外。
此番意欢被诬陷,太后并没有出面。或许她也看透了皇帝的心思,或许是对意欢的恨铁不成钢。但无论怎样,青樱成为皇贵妃都不会是她乐意见到的。更不用说,青樱还顶着孝敬宪皇后侄女的身份。
太后没有摆多久的架子,福伽出来请众人入内时,太后已在宝座上候着了。
众人鱼贯而入,在青樱身后站好,一同向太后行礼。
太后笑眯眯的,看起来当真是一位和善的长辈,下一刻便叫了起,吩咐众人坐下说话。
青樱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对面本该是意欢的,此刻却被慎妃坐了。
太后见状蹙眉道:“慎妃,舒贵妃便是不曾前来,你也不该占了她的位置。”
慎妃闻言连忙起身赔罪,太后却不理会她了,端起茶盏慢慢品着。
慎妃尴尬极了,余下的位置都被人坐着,在太后宫中,也没有谁会冒着忤逆太后的风险去帮她。
青樱也学着太后的样子低头品茶,这一出不像只是冲慎妃来的,太后恐怕就等着青樱沉不住气,出言解围呢。
令嫔第一个起身,拉过慎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则是坐到了庆贵人的对面。如此,慎妃便是居于三妃之下,而令嫔自己也在庆贵人之下了。
原本庆贵人是没有向太后行礼的资格的,但她是太后举荐,虽不得宠,在太后跟前却总有一份体面。
见令嫔此举,庆贵人连忙起身道:“令嫔娘娘坐嫔妾这里吧,向来以左为尊,嫔妾怎能越过娘娘去。”
太后将茶盏搁在桌上,沉声道:“好了!令嫔愿意坐哪里就随她去,庆贵人,你只管好自己就是了。在这宫里,不得皇帝宠爱不是什么大事,安安分分的才好。”
庆贵人立马不敢再说了,恨不得缩到墙角去。
太后很是看不上她这般不敢争强的样子,比她出身低的玫妃已位列四妃,比她入宫晚的意欢更在贵妃之位,唯有她还在贵人位上熬着,连皇帝一面也难见。
这般想着,太后的眉宇间就带了几分不悦,令底下的一众妃嫔愈发不敢出声,纷纷猜测太后因何不快。
如懿自诩与太后最是亲近,凑趣道:“太后教训的是,如今宫中平和,这都是太后的教化之功。”
青樱闻言冷笑:“平和?娴妃这话说得真轻巧。你宫中的海贵人小产还未满一月,娴妃就已忘了么。”
如懿不甘示弱,刺道:“皇上已禁足了罪魁祸首,嫔妾有什么不忿的?皇贵妃若是心急,大可向皇上进言,早早处置了舒贵妃。”
青樱勾唇一笑,向太后道:“太后,舒贵妃是您一手举荐,难道您也相信,她是会谋害皇嗣的人吗?”
太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斗嘴,见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道:“哀家将舒贵妃带入宫时,她自是温柔善良的。但宫中多年,舒贵妃是否如从前般良善,除了她自己,恐怕无人知晓。哀家只看证据。”
青樱轻笑:“皇上果真与太后母子一脉,也说要以证据为准。”
看着如懿渐渐得意的笑,青樱话锋一转,看向她道:“皇上和太后都这么说,此案尚且疑点重重,娴妃就迫不及待为舒贵妃定罪了。知道的会说娴妃你心思单纯,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娴妃急着盖棺定论是在掩盖什么呢。”
如懿瞪大了眼,惊讶道:“皇贵妃怎会这么想?嫔妾不过是不愿提及伤心事罢了,怎么在皇贵妃口中,便是急于下定论。难道皇贵妃屡屡提及海贵人小产一事,不是在刺她的心么。”
如懿真是长进了,青樱在腹中冷笑,若说她不想针对意欢,青樱是一万个不信的。
换上温和的笑,青樱转头望着太后:“正是因为不愿让海贵人听了伤心,臣妾才只敢在慈宁宫说上几句。一则舒贵妃是太后举荐,臣妾相信太后的眼光。再则——”
青樱转头看向如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娴妃从前也曾照顾过怡嫔,却将她腹中的皇嗣和怡嫔这个人都照顾没了。臣妾实在不能相信娴妃呢!”
如懿脸色铁青,撅起嘴不耐烦道:“皇贵妃是忘了么,当年的事并非嫔妾所为,而是金贵人蓄意陷害!”
青樱笑了:“是啊,一个失职害怡嫔小产,一个与怡嫔小产一事的真凶过从亲密,怎么看都比舒贵妃的嫌疑要大得多。”
青樱看向愈发不安的婉妃,不再在此事上费口舌。左右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给太后听的。只要她还想借意欢与青樱分庭抗礼,那么青樱就不算白费心思。
如懿目光不善,但青樱明摆着不会再理会她,她也不愿自讨没趣,只能在心中不断猜想。
青樱余光注意着她几度变幻的神色,无声地笑了。只要着急,就有破绽可寻。如懿啊如懿,你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这次请安后,宫中渐渐有了谣言,说娴妃嫉妒海贵人再度有孕,有意仿照金贵人当年的诬陷,害海贵人小产。有了被诬陷的经历,旁人只会以为她无辜,反倒减轻了她的嫌疑。
流言还未如何传播,却被青樱以雷霆之势压下。并以证明娴妃清白为由,频频召江与彬审问,有时一审便是两个时辰。江与彬从慎刑司出来后,更是冷汗连连、面如土色。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审起案来有的是手段,江与彬虽有太医的官身,不能用刑,但寻常人日日被叫去吓唬一通,天长日久也受不了。
终于有一日,两个时辰到了,江与彬却没能走出慎刑司。
这一夜格外漫长,天蒙蒙亮时,海贵人拖着病体跪到了慈宁宫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