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昨日还是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婴儿,渐渐变得白嫩,脸颊一点点圆润起来。
从每日只知吃睡,到学会睁着眼睛乱看,再到咿咿呀呀地回应青樱的呼唤,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却已是从初春到炎夏了。
皇帝奉太后到圆明园避暑,皇后及诸位妃嫔自然相随,除皇后住在天地一家春外,嫔妃皆住在天然图画,唯有慧妃有幸住进与皇上的乐安和堂隔岸相对的韶景轩。
每每向皇后请安时,都能听到旁人的酸言酸语,和慧妃倨傲娇纵的炫耀。
青樱却不在意慧妃住在哪里,明知她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哪怕住进乐安和堂也不要紧。
偶尔纯嫔和海兰来访,三人对坐,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三阿哥正是最好动的年纪,闹着说热,不肯穿整齐了,只穿了件肚兜和绸裤,趴在席子上摆弄内务府新送来的玩器。
永珣还不会坐,躺在铺得柔软的摇篮里,四脚朝天啃着手里磨牙的木棍玩。
青樱手里做着针线,看着那个雪白的团子,心也被填满了。
这是她血脉的延续,是她最亲的人,如果不出所料,也会是她将来的依靠。
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的,是纯妃的一声长叹。
来圆明园之前,皇帝已正式册封她为纯妃,因她育有三阿哥,如今已俨然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只是到底不如慧妃家世显赫,又得宠爱。
纯妃道:“在宫里的时候想着出来走走,到了圆明园却是一样的无趣。”
海兰笑道:“姐姐是不常伴驾,所以才觉得无聊吧。”
太后新举荐了身边养着的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沐萍不过十五岁,颇为年轻貌美,皇帝看在太后的面上多有眷顾,如今已是庆常在了。
皇帝在圆明园多是由慧妃、嘉嫔和庆常在这些低位妃嫔陪着的,连青樱也少得召见,更不用说纯妃了,也难怪她要叹气。
青樱便调侃道:“姐姐若是思念皇上,不如多去九州清晏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呢。”
纯妃作势要来捂她的嘴,笑骂道:“我叫你胡说——都是做额娘的人了,哪有什么想不想的,不过是怕皇上忘了咱们这些旧人。”又看着青樱清丽的脸,道:“我忘了,二位妹妹都还年轻,只我一个人老珠黄的……”
青樱故意指着她向海兰道:“瞧纯妃姐姐,升了妃位人也矫情起来了,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她了,膝下还养着阿哥,倒在咱们面前叫屈呢!”
海兰也嗔怒道:“纯妃姐姐这话可不厚道,妹妹我还只是个小小贵人呢。”
纯妃当即有些讪讪,不好意思道:“妹妹们,都是我不好,往后我不说这话了。”
青樱道:“哪里是说姐姐的不是呢,只不过现下皇上正新鲜着,咱们若是急着争宠成什么人了?何况庆常在还是太后举荐的,何苦跟她过不去呢,反叫太后觉得咱们不稳重。”
纯妃听了便也歇了心思,倒是对海兰道:“我看皇上对庆常在也不怎么宠爱了,妹妹可要多上点心,也怀个孩子才好呢!”
青樱眼波一转,看向海兰素净的脸,她虽有了贵人该有的气质,却仍是不爱妆扮的。只细细描画一双她最爱的远山眉,着一件蓝地绣梅花旗装,如她这个人般淡然自若。
海兰一笑置之,“儿女都是缘分,若来了我自然欢喜,若是没有我也不急,我只看着二位娘娘的孩子就高兴了。”
心中不由一动,永琪可不就是在圆明园怀上的?青樱于是劝道:“你既然不爱争抢,就更该有个孩子了,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没个依靠日子也没有盼头。”
海兰别过头去,目光中无悲也无喜,仿佛并不在意,“我不盼着这个。”
青樱淡然道:“你盼着什么,我怎会不知。但实话告诉你,这事很难,难到皇上不一定愿意去做,你若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就更无人提及了。我也不是逼你,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提起如懿,青樱也失了兴致,纯妃看出不对打着圆场,可到底是心中不快,三人也就散了。
在圆明园的日子总是翻来覆去的,皇帝时常要开宴,宴上多是年轻妃嫔作陪,连嘉嫔也特意编排了李朝的舞蹈助兴。
不知她虚弱的身体是怎样强撑着的,总之便是皇帝又起了怜惜之意,开始频繁召幸嘉嫔,将慧妃和庆常在都抛到了脑后。
青樱冷眼看着皇帝流连于新宠旧爱之间,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在冷宫苦熬,皇帝却也是这般左拥右抱,不免更歇了争宠的心思,只一心照顾永珣。
到了七月,青樱想起正是前世阿玛过世的时候,心中惴惴不安,一连几日派了人去家中探望,更难得求了皇后,派了江与彬亲去请脉。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好的,阿玛虽有些咳嗽,不过几贴药就好了,额娘也身子康健,家中因出了贞嫔和五阿哥而门庭若市,一切都好。
青樱这才放心,去信叮嘱二老保重身体,又吩咐弟妹好生读书,不管他们能否听得进去,总归是尽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