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打发出去一个宫女只是再小不过的事,尽管贞淑并无过错,但没有人会在意——除了金贵人。
金贵人当日便跑到养心殿求见皇帝,但皇帝下定了决心,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金贵人磕破了头,也不过只得了几件赏赐,用来安抚她失去贴身宫女的心。
皇帝本有为她复封号的意思,但青樱不愿给她一丝好处,三言两语地挑拨下,皇帝便觉得金贵人不识大体,为了一个宫女闹到养心殿来。
因此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她打发回启祥宫,命她抄经静心,更不许见四阿哥。
将贞淑驱逐出宫后,天气果然回暖了。太后的病也有了起色,烧渐渐退了,只是病去如抽丝,还要再调养一段时日。
但太后的头疼却是治不好了,卫太医机灵,推说是病起那日烧了太久的缘故。太后便连福伽也气上了,虽嘴上不说,但福伽跟随她多年,岂能不知她的心性,惴惴之余更有几分寒心。
太后闲时想起自己这场病,只觉处处是蹊跷。皇帝来看望她时,太后便忍不住诉苦,但偏偏又无实证,说着说着母子二人就争论了起来。
“皇额娘既然身子不济,好生休养便是,儿子会命太医院用最好的药,皇额娘不必烦恼。”
太后强忍着头痛道:“皇帝不信哀家所言吗?哀家身为太后,难道还会去诬陷谁?”
皇帝无奈道:“皇额娘一定要说有人害您,那么您怀疑谁?”
太后冷冷道:“怀疑谁?皇帝的妃嫔心术不正的多了,哀家只怕怀疑不完!”
皇帝冷笑一声,微眯起眼看着太后:“朕的妃嫔中,有多少是先帝所赐,是皇额娘所赐,这些人自然是心术正的。皇贵妃、玫妃、令嫔,太后想说是谁?八成是皇贵妃吧。”
太后噎了一下,复道:“哀家知道你喜欢皇贵妃,但她素来乖张,惯会以下犯上——”
皇帝只觉得不可理喻,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怎么朕却觉得皇贵妃既能体察上意,又知礼能干。太后卧病多日,皇贵妃打理宫务忙碌,却每日亲尝侍药。如此纯孝之举,只怕恒媞也不及她!”
见皇帝似是动了真怒,又提及了恒媞,太后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抚着额头痛呼一声。
“福伽,哀家的头好痛——”
福伽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愁容满面道:“皇上,太后自病愈后便添了头痛之症,这病最是不能动怒啊!”
皇帝冷眼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哼了一声道:“太后若少些猜忌,自然也不会动怒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到底也不能真将太后气出个好歹来。
皇帝顿了顿道:“太后好好养病吧,若卫太医一人不够用,大可召太医院会诊。朕前朝还有事,便不多叨扰太后了。”
慈宁宫中不欢而散,太后自知是动不得青樱了,更怕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恒媞的婚期又要耽搁。她已是十九岁的人了,再不出嫁,额驸家虽不敢说什么,但于婚后的生活是无益的。
因此太后只能按下不表,命太医开了醒脑汤来缓解头痛,强撑着为恒媞打理婚事。
这些事她是不放心交给青樱的,日日叫了吴书来到慈宁宫,每件事都亲自过问。
吴书来早已“查出”朝服破损一事乃慈宁宫所为,心里恨得不行。还是青樱拿皇帝的态度劝住了他——皇帝都按下不表,他这个做奴才的还说什么。
公主的嫁妆他是不敢做手脚的,唯有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吴书来听了青樱的话,面上仍是一副听话的样子,往慈宁宫多跑了几趟也不抱怨,尽心尽力办好了恒媞的嫁妆。
这厢太后忙着嫁女,后宫也不算平静。
金贵人沉寂了下去,令嫔的昆曲却已有小成了。她自知唱腔不如经年的角儿婉转动听,便着意将皇帝爱听的那几曲练得格外纯熟。
令嫔自己唱还不算,甚至拉着皇帝一同扮上,引得皇帝戏瘾大发,自己也学着唱了几段。
宫中嫔妃见令嫔以此得宠,难免有几句酸话,但皇帝喜欢得不得了,她们也不敢多说,至多私下里议论几句。
对此青樱也不多做约束,横竖不放到明面上就是了,在自己宫里说谁也管不着。
令嫔独宠之下,也懂得谦让,对高位嫔妃的恭敬一如既往,还会劝皇帝往旁人宫里去。时间一久,众妃也就不好再议论了。
青樱则是忙着主持小选一事,在一个月的忙碌后,终于从上三旗包衣中挑出了几个,并亲自将她们的名帖拿给皇帝过目。
“臣妾选了十人,都是出身清白、相貌人品俱佳的好姑娘,更有才艺在身。皇上不如看一看?”
皇帝拿过名帖翻看,道:“你做事朕向来放心,内务府包衣年年选入宫,规矩自不必说。”
青樱笑而不语,任由皇帝翻看着。这十人的画像都在上头,出身也写得明白,皇帝虽不喜高门大户的女子,但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妃嫔出身太过低微。
其中尚氏、董氏、索绰络氏俱为内务府包衣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族中父兄都有职务,人也生得美丽。不出所料,皇帝是会选这三位的。
果不其然,皇帝拿朱笔圈了这三人的名字:“董氏为正黄旗包衣,尚氏和索绰络氏都是正白旗包衣,身份尚可,就选这三人吧。都从官女子做起,免得骤然从宫女中超拔,起了骄躁之心。”
青樱接过名帖,并不多做评价:“皇上选的自然是好的。只是皇上预备让这三位妹妹住哪里呢?臣妾也好命内务府铺宫。”
皇帝思索片刻,道:“索绰络氏出身最高,便让她独居景阳宫吧。至于董氏和尚氏,一个居钟粹宫,一个居承乾宫,皇贵妃看着安置吧。”
青樱笑了笑,心中已有了主意。
索绰络氏的父亲是正经进士出身,前途无量,皇帝自然最为看重,独居一宫未为不可。而董氏最为貌美,塞给慎妃怕是不好,挪去与婉妃同住,便不会挡了董氏的风头。至于尚氏,就安排到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