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六年四月初八,诸事皆宜。
内务府早早送来了皇后朝服,吴书来领着一众小太监喜气洋洋地站在廊下,说着喜庆的话。
来往永寿宫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热烈的笑。沉寂在国母孝期中的紫禁城,将在这天迎来它新的女主人。
今日的紫禁城,只为青樱一人煊赫。
意欢站在一旁,看着玻璃镜中一身朝服的青樱,含笑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我就知道,姐姐会有这一日的。”
这身朝服是皇帝早就吩咐内务府制作的,一针一线用足了功夫,穿在身上沉甸甸的。但青樱并不觉得累,她相信自己能撑得起这份责任。
轻轻为意欢拭去泪水,青樱宽慰道:“妹妹别哭,以后等着我们的,都会是好日子。”
意欢收了泪,亲手为青樱戴上那顶沉重的朝冠,整理好盘在身上的朝珠。
她望着那锦绣堆中盈然而立的女子,郑重下拜:“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岁岁长安。”
这样郑重的行礼,在她们之间是几乎不曾有过的。
雪蘅连忙扶起了意欢:“舒贵妃主子,您快起来吧,皇后娘娘怎么舍得让您行礼呢!”
青樱紧紧握着她的手:“意欢,不要与我这样生分。在我面前,你我从无身份之别。”
意欢且喜且悲道:“我不是生分,我是为姐姐高兴!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
青樱耐心地为她擦着再度落下的泪:“我说过了,咱们今后都会是好日子,意欢,我只要你为我高兴就好。”
“是,我只为姐姐高兴。”望着眼前穿戴整齐的青樱,意欢最后为她正了正领约,“姐姐去领旨吧,之后还要与皇上一同接受朝拜。这一日,有得忙了。”
是啊,领过圣旨,再到太和殿与皇帝一同接受众臣朝拜,而后往慈宁宫拜见太后,次日在她的永寿宫接受公主、王妃、命妇的行礼。当真是忙碌。
两人笑着分别,青樱在永寿宫中听过那则极尽溢美之词的封后圣旨,在礼乐齐鸣中,独自往太和殿去。
丹陛之上,是同样一身朝服的皇帝,她抬头望了望,在那身明黄朝服的衬托下,皇帝的身姿愈发挺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青樱,等待着她走向自己。
青樱缓缓迈步,坚定走上玉阶。
前世是为了走向那个男人,今生却是为了自己走向巅峰之上。
将手放入皇帝等待多时的掌中,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并肩而立。
“皇后,朕等你多时。”
青樱望向远方,密密麻麻跪着的人群,都是在为她庆贺。
转头看着身旁这个男人,还算俊朗,还算威武,还算……能够携手。
她的眼中也有了几分情丝:“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短暂的携手,怎么不算数?
众人山呼千岁,以此来向这位新后致以或诚挚、或浮于表面的祝福。
青樱静静看着,笑意雍容而无可挑剔。这一步,她走了十六年。
到慈宁宫拜见太后时,青樱并没有因今日是立后的大日子,而例外从太后这里得到一个好脸。
尽管她依着规矩换了朝服等候青樱,尽管她对于这个结果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她依旧要面对着这张并不能讨她欢心的脸。只因青樱是赢家,比她更得皇帝的信任。
“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你得意极了吧。”
青樱轻笑:“太后走得更远,自然知道,今日远不是该得意的时候。”
太后嗤笑道:“不错,你有这个心性,难怪宫中无人能与你相较,皇帝也力排前朝众议,执意封你为皇后。”
青樱恭顺道:“承蒙太后提点,臣妾自当谨记皇后职责,恪守本分。”
太后的心境渐渐平和了,长叹一声:“罢了,你起来吧。事到如今,哀家说再多也无益,皇后,你好自为之吧。”
青樱再拜,这次却是真心实意了。无论如何,太后都教过她许多,若非两世逼死姑母的仇恨在,青樱也愿与她相安无事。
但,终究是不可能了。
次日,妃嫔、公主、王妃、命妇在意欢的带领下,于永寿宫向新后行礼。
青樱在其中看到了归宁观礼的和敬公主,两年匆匆而过,和敬公主在科尔沁的草原上受日晒风吹,更添了几分英气与坚毅。
她站在人前,头一个向青樱行礼:“儿臣拜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
这声“皇额娘”真心实意,带着一丝敬佩,和投诚的忠心。和敬公主清楚地知道,若非此次封后大典,青樱以皇帝的名义请她回京观礼,她是真的要留在科尔沁了。
青樱温然笑道:“公主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和敬公主到底身份特殊,有她牵头,其余王妃与命妇无一不敬服,并没有谁敢露出一丝不敬。
连如懿在意欢的震慑下,也不敢露出分毫有损青樱颜面的念头,更不用说早已被她压制得无心反抗的慎妃、婉妃等人。余下的人中,玫妃早已依附于她,令嫔也受过她的恩典,晋贵人和嘉贵人也翻不起浪花,其余的更无力搅动风云。
青樱的皇后之位,早已是稳如泰山。
打发走行礼的众人,唯有意欢与和敬公主留了下来。
和敬公主看着奢华不同以往的永寿宫,真心感叹道:“皇阿玛当真是宠爱皇额娘。”
意欢笑道:“公主也已做人妇了,难道不知感情二字,最是不可说么。”
和敬公主也不欲在此时说起孝贤皇后,引得青樱不快:“儿臣不过是感叹一句罢了。皇额娘与皇阿玛感情和睦,不仅是后宫之幸,也是天下之幸。儿臣这个做女儿的,只有祝福的心,并没有旁的意思。”
“好了,本宫岂有怪罪公主的意思呢?此次回京,公主府中住着可还舒心?本宫吩咐了内务府,照着公主从前的喜好布置,好好洗一洗科尔沁的风沙。”
和敬公主微微欠身致谢:“多谢皇额娘惦记,公主府中一切都好,仍是儿臣启程时的样子。科尔沁的风沙确实不比京城,儿臣深感思乡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