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妃嗤笑一声,追问道:“嘉嫔,你怎么不说话了?方才说了一通什么有福、没福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要说明白啊。”
嘉嫔闪烁其辞:“臣妾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闲话几句。皇后娘娘见识广博,能想到这么多,臣妾却是不能的。”
青樱不疾不徐地闻了闻茶香,又品了一口,方缓缓道:“嘉嫔惯爱拿闲话当借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前本宫都轻轻放过,是看在你伺候皇上得力的份上,倒纵得你不是天高地厚,连先祖和立储之事都放在嘴边!”
嘉嫔强辩道:“臣妾是说了先祖之事,可却从未提及立储二字,都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揣测罢了。”
“呵,”青樱冷笑,“嘉嫔别把旁人都当傻子了,生在皇家,便是享不完的福。嘉嫔还想求这之上的福气,能是什么?嘉嫔倒是和本宫说个明白。”
“皇后娘娘何必咄咄逼人,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便是皇子和皇子之间,也是有不同的。便如大阿哥是郡王之尊,三阿哥却只是贝勒,臣妾想让自己的儿子更有福气,有什么错?”
玫妃扬声讥讽:“嘉嫔可真是个好额娘啊!当年为了得一个贵子的名头,喝催产药坏了四阿哥的身子,如今为了让四阿哥更有出息,还想做出什么事来?”
嘉嫔“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玫妃:“皇后娘娘就这般纵容玫妃吗!”
青樱眯了眯眼,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玫妃才不怕她:“本宫哪里冤了你?自己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说。依本宫看啊,四阿哥没跟着你长大,那才是他的福气,嘉嫔可要学会惜福。”
嘉嫔气得不轻,青樱这才淡淡道:“嘉嫔,你也别不高兴,往日都是你说旁人,可知也有自己被人抢白的时候。就如玫妃所说,人要惜福。四阿哥长到如今,全赖婉妃殚精竭虑,你这个做生母的没养过几日,就少拿他做文章吧。”
嘉嫔还要再说,青樱已经不耐烦了:“行了,要是心不静,就再抄几日经,顺便将宫规也抄上几遍,省得你总把立储之事挂在嘴边。”
打发了嘉嫔,众人见青樱神色不快,都识趣地告退了。
万寿节可以简单,木兰秋狝却不能省,尤其是这个关头,更需要维持好与蒙古各部的关系。
皇帝照例带了几个皇子,连最爱躲懒的永琛也特意叫了来,此刻正临阵磨枪,由和亲王家的永璧带着练习骑射。
青樱和永珣在一旁远远看着,母子二人絮絮说着贴心话。
“可准备好了?今年秋狝不同以往,要加倍小心。”
永珣含笑道:“额娘特意嘱咐了,儿子怎能不上心?儿子和四哥在一处住着,一举一动都容易探听,再者以嘉娘娘的位分,撒再多银子出去,也不会有人对她死心塌地。”
“垂死挣扎罢了,只要不影响到咱们,随她去。”
永珣却没有应,知子莫若母,青樱立时便明白了他的犹豫。
“你是想……”
永珣沉声道:“儿子在想,真要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吗?此患不绝,嘉娘娘她们只会频频出招,不如一劳永逸——”
“永珣,”青樱郑重唤他,“额娘知道你的果断,但嘉嫔,额娘留她有用。”
永珣咧嘴一笑:“额娘小看儿子了,咱们下手不能狠,倘若是四哥自己下手呢?”
青樱再追问,永珣却是不肯说了,只请青樱按计划行事。
孩子有了自己的盘算,青樱不能扫兴,便也随他去了。
经过两日的休整,到了开猎的好日子,皇帝一马当先,带着几位阿哥,如离弦之箭射入林中。
大阿哥不在,三阿哥便承担起了长子的责任,紧紧跟着皇帝,连猎物也顾不得了。
永珣则不远不近地随在身后,分出心神关注着四阿哥的一举一动。
起先一切正常,凡有所见,都由皇帝先搭弓。直到永琛看中了一只毛色鲜亮的狐狸,兴冲冲就要拉弓去射。
永珣被弟弟绊住了心神,忽闻一声马嘶,反应过来时,四阿哥已被胯下的马带着冲向那只狐狸。
好巧不巧,永琛手里的箭刚放了出去,永珣来不及思考太多,重重一踏,借力腾空而起。好在永琛疏于骑射,拉弓的力道也不大,被永珣轻易拦了下来。
然而,下落的趋势却是止不住了,永珣抱臂翻滚,尽力减少落地带来的损伤,竟直直朝四阿哥的马下滚去。
有那么一瞬间,永珣清晰地从四阿哥眼中看到了杀意,然而他只是回以冷笑,眼中的寒霜几乎要冻住他的心神。
最终,四阿哥还是不敢,使出全力勒住缰绳,自己却因失衡落下马来,狠狠摔在地上。
更绝望的是,失控的马匹高高跃起,眼见马蹄就要踩在四阿哥的腿上。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声马嘶,是永珣拼尽全力将手中的箭矢插入马身,那马吃痛,下脚便偏了些,堪堪落在四阿哥的脚踝。
永珣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仍不忘高声呼喊:“来人!来人!快来看看四阿哥!”
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引起了皇帝和几位阿哥的注意,尤其是永琛,箭出手时便觉不妙,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下马去看。
“五哥!四哥!四哥流了好多血!快来人啊!”
皇帝拍马过来,眉心曲折:“这是怎么回事!永珣没事吧?还有永珹,快叫太医来,把永珹抬回帐中!”
永珣摊着血肉模糊的掌心,任由三阿哥撕下衣袍为自己包扎,还不忘提醒侍卫们砍几根树枝来固定四阿哥的腿。
“回皇阿玛,方才四哥的马不知怎的忽然发狂,眼见就要撞上七弟射出的箭,儿子不得已之下去拦,谁知四哥被马甩了下来。儿子唯恐那马踩到四哥的腿,只能以箭刺马,好在马蹄脱力,只落在脚踝处。”
四周都是侍卫,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何况四阿哥突然调转方向,若不是他故意的,落在众人眼中,可不就是他的马忽然发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