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光温柔地洒在吕山县幸福桥上,为这个重要的日子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桥面两侧彩旗迎风招展,红色的充气拱门上,热烈庆祝幸福桥顺利通车十个金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喜悦。
县委书记钱卫国仔细正了正胸前的红花,脸上堆满亲切的笑容,朝着台下熙熙攘攘的群众频频挥手致意。
老李啊,钱卫国侧身低声对身边的交通局长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剪彩用的红绸带,今天这个场面,省里市里都看着呢,各路媒体也都到位了。这可是咱们县的大事,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密集的人群和架设好的摄像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交通局长李明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钱书记您放心,昨天我们又全面检查过一遍,各项指标都符合标准。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主地瞟向桥墩处那道被水泥匆匆掩盖的裂缝,心里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在今天出什么意外,只要顺利度过这个剪彩仪式,一切都好说。
台下的工头老李穿着崭新的西装,领带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盯着桥面,手心不禁渗出冷汗。昨天那辆卡车经过时异常的声响还在他耳边回响,当时桥面那细微的颤动让他整晚都没睡好。
但看着主席台上谈笑风生的领导们,看着这隆重的场面,他又把到嘴边的疑虑咽了回去——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这么大的工程,经过这么多专家的验收,能出什么问题呢?
上午十一点整,剪彩仪式正式开始。钱卫国满面春风地走到话筒前,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河岸:同志们,父老乡亲们!今天是我们吕山县大喜的日子!这座幸福桥的建成,将彻底解决两岸群众出行难的问题,是我们县民生工程的重要里程碑……
就在钱卫国讲话的同时,一辆载满农产品的三轮车正缓缓驶上桥面。司机老王急着赶早市,看着桥上热闹的场面,决定抄个近路。车轮压过桥面中央时,突然传来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像是冰面破裂的声响。
什么声音?站在桥头的一个村民疑惑地抬头张望,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
桥上,老王也感觉到车身微微倾斜,赶紧踩了刹车。他下车查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桥面竟然出现细密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蜘蛛网般延伸开来。
不好!桥要塌!老王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回跑,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
这一声惊呼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引起骚动。主席台上,钱卫国的讲话戛然而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握着话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快疏散!立即疏散!他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因为惊恐而完全变调。
但已经太晚了。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断裂声,桥面中央突然塌陷出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大洞,钢筋扭曲着从混凝土中狰狞地暴露出来。
主席台随之倾斜,桌椅、音响设备纷纷滑落,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站在台前的电视台记者张薇躲闪不及,被掉落的水泥块砸中头部,当场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三名站在桥边的干部和群众也随之摔倒,被飞溅的碎石划伤,痛苦的呻吟声立即响起。
救命啊!桥要塌了!
快跑!往后退!
医生!有没有医生!快来救人啊!
哭喊声、呼救声、警报声瞬间响成一片,方才还井然有序的剪彩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有的人在混乱中被撞倒,孩子们吓得大哭,大人们面色惶恐,互相推挤着想要逃离这个突然变成噩梦的地方。
桥体的断裂声还在持续,不时有混凝土块从桥体上剥落,坠入下方的河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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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州市政府会议室里,李达康正在听取城建工作汇报,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这时秘书匆匆推门而入,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李达康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伤亡情况如何?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脑海中闪过最坏的预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整个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干部都屏息看着市长瞬间铁青的脸色,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就在十分钟前,剪彩仪式上。秘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前确认一名记者重伤,三人轻伤,现场还在混乱中……他不敢抬头看市长的眼睛,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李达康一拳砸在会议桌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立即启动应急预案!通知急救、消防、公安全部到位!易学习,你马上带人赶赴现场!要确保伤员得到最好的救治,要尽快控制现场秩序!他的声音坚定而急促,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会议室里顿时忙乱起来,干部们纷纷起身,电话铃声、脚步声、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李达康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闪过自己批阅的那份竣工验收请示,想起省委办公厅那个意味深长的电话,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这场事故不仅关乎百姓安危,更将把他推向政治风暴的中心,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产生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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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省委时,赵立春正在审阅文件。他手中的钢笔在听到汇报时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墨汁慢慢晕染开来,如同此刻他心中的波澜。
伤亡情况确定了吗?他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但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震动。这一刻,他想到的不仅是事故本身,更是这件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确认了,赵书记。秘书低声汇报,小心地选择着措辞,现场很混乱,媒体已经报道了……特别是,他顿了顿,补充道,央视的记者当时也在现场。
赵立春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个细节让秘书心里一紧——这是赵书记权衡重大决策时特有的动作,往往意味着事关重大。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立即召开常委会。赵立春终于开口,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通知所有在家的常委,半小时后第一会议室集合。这件事必须妥善处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已经在思考如何在这场危机中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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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党校的宿舍里,高育良正在整理学习笔记,窗外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响起的加密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听到祁同伟汇报的消息,他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伤亡情况呢?他声音低沉,穿越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因为豆腐渣工程导致的重大安全事故报道,那些家属痛哭的画面。这种跨越时空的既视感让他心头沉重,仿佛看到了历史的重演。
得知有人员伤亡后,高育良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同伟,你立即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拿到塌陷处的建材样本,要确保取证过程合法合规;第二,查清承建商与龙腾的所有关联,注意方式方法,一定要隐秘。
电话刚挂断,宿舍门就被敲响。党校教务处长老王站在门口,脸色凝重:育良同志,省委紧急通知,请你立即回去吕州主持工作。车已经在楼下等了。他的眼神中带着关切,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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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集团顶层办公室内,高小琴正在专心插花,一束白玉兰在她手中渐渐成型。当赵志成慌慌张张冲进来报告消息时,她手中的花枝地折断在地,花瓣散落一地。
伤亡?还上了新闻?高小琴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震动。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突然冷笑一声:赵总,看来我们要启动应急预案了。
她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往常的从容,但眼神变得格外锐利:立即切断与吕水项目的一切联系,所有相关文件全部销毁。让刘律师准备好,可能要有人需要一段时间。她的语气冷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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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常委会的气氛格外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赵立春扫视全场,缓缓开口:情况大家都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影响,妥善处理。他的目光在每位常委脸上停留片刻,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刘省长接过话头,语气沉重:我建议立即成立省级事故调查组,彻底查清事故原因。同时,他顿了顿,环顾会场,要考虑吕州市目前的领导力量可能不足以应对这么严重的危机。育良同志正好在党校学习,我看可以让他提前结束学习,回到他吕州市委书记的位置,回去主持大局。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所有目光都投向赵立春。赵立春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终于开口:我同意成立调查组。至于吕州……他顿了顿,就按刘省长的意见办,让育良同志回去主持工作。
这个决定出乎不少人意料,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在重大事故面前,这是一个合乎程序又稳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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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高育良的专车驶回吕州地界。夕阳的余晖给高速公路镀上一层金色,市委秘书长林卫华早已带着车队在高速路口等候多时。
高书记,您终于回来了!林卫华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急切,现在情况很复杂,调查组明天就到,李市长他……他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眼神中流露出担忧和期待。
高育良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吕州市区的万家灯火:具体情况车上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救治伤员,查明真相。他的语气平静却坚定,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车队向着市区疾驰而去。高育良凝视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轻轻敲击。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将他推到了一个微妙的位置——既是临危受命的返回市委书记的位置,也是可能被卷入漩涡的中心人物。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就在车队驶入市委大院时,高育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祁同伟发来的加密短信:样本已取得,初步检测显示与民众厂特殊批次吻合。另发现承建商账户与吕城科技有大额资金往来。
高育良删掉短信,抬头望向市委大楼里通明的灯火。他知道,从踏进这栋大楼的那一刻起,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夜色中的市委大楼像一座沉默的堡垒,等待着它的指挥官做出第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