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唤淡然地夹起一块梅花糕,轻轻放到天心面前的碟子里,语气平淡无波:
“小熙辰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杂碎挡道,二师兄担心徒弟,昨晚就拉着大师兄把他直接传送过去了。”
他顿了顿,喝了口粥,才接着道:
“至于大师兄,今早收到伏月的传讯,去合欢宗了。”
顾之唤说完,见天心捏着筷子,盯着碟子里的梅花糕,眼神飘忽,秀眉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心中警铃微响,这小师妹一贯的古灵精怪,该不会又在打什么溜出去的主意吧?
他立刻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审视,声音却依旧平静:
“小师妹,他们虽然不在,但三师兄自认为,看住如今修为尽失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想跑。
天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弄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三师兄你想什么呢!我分明是在想伏月找大师兄能有什么事?我这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趁师父和师兄们都不在的时候乱跑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拍着胸脯,一副“我很靠谱”的样子。
顾之唤抬眸,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坐在天心身旁的南风,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水煮蛋,闻言忽然侧过头,微微压低身子凑到天心耳边,用气音好奇地问:
“听这意思……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偷溜出去?”
“喂!”
天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子,转头怒视着南风那张写满求知欲的脸。
“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经常’!我天心行事光明磊落,也就……也就只那么一次!一次而已!”
她伸出食指,用力强调着“一”。
“是啊,就一次。”
顾之唤慢悠悠地夹起一根春卷,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刀,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竖着偷跑出去的,横着被师父抱回来的。昏迷了整整十年。”
他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结果。
“顾之唤!你!”
天心瞬间被点炸了,小脸涨得通红,羞恼交加。
她气鼓鼓地瞪了顾之唤一眼,又狠狠剜了旁边一脸“原来如此”表情的南风一眼。
化悲愤为食欲,抓起两块软糯的糕点,狠狠塞进嘴里。
两颊鼓囊囊的,活像一只被气坏了的小仓鼠。
一顿本该温馨和谐的早饭,就在天心的“怒吃”和顾之唤、南风无声的笑意中,草草结束了。
天心显然气得不轻。
日子如同山涧清溪,在浮白峰上潺潺流过,无声无息。
一天接着一天,一月叠着一月。
天心曾试过重新修炼,然而她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了。
九寰钟也沉寂在丹田,再无动静。
于是她便每日安心地吃吃喝喝,逗逗猫,遛遛鸟。
佛子南风每日雷打不动,踏着晨露而来。
时而手里拎着那个由功德金光幻化、装着各色美味的油纸包,时而拎着一口锅来浮白峰现熬现煮。
周子夜也充分展现了他常年外出游历的见识,满世界搜罗新奇的点心零嘴儿,变着花样往浮白峰天心的小院里送。
连窝在天心怀里的小白鸟月摇,都被这持续不断的投喂滋养得圆润了一圈,小肚子越发柔软蓬松。
转眼间,三个月时光悄然滑过指尖。
这一日午后,浮白峰顶的平静被一道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如松的白色身影打破。
听从小徒弟天心的话,前去西域和北域推平血池的青玄尊者,终于归来了。
青玄尊者一落地,早已等候在旁的天心和顾之唤立刻上前,动作默契地躬身行礼。
“拜见师父。”
“徒儿拜见师父~师父一路辛苦啦,快快喝口茶润润嗓子~”
天心笑容明媚,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灵茶,殷勤地递到师父面前。
这三个月,顾之唤可以说是对天心寸步不离。
青玄尊者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接过茶盏,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他放下茶盏,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风霜后的凌厉,语气却颇为自得:
“这一回,为师可是把知道的和那些邪修骨头缝里撬出来的血池窝点,全都连根拔起,推了个干干净净!保证以后那地方,寸草不生,连只带邪气的蚊子都活不了!”
他顿了顿,眉宇间掠过遗憾,略带惋惜地补充道:
“只是那浮屠山内部,禁制重重,非其核心弟子不得入,为师强闯恐有不妥,未能深入。
不过你放心,外围所有与之勾连的血池,都已填平!想来,那点残存的污秽,也克不到你的仙途了。”
天心心中暗道:那看来,就在浮屠山内部了。
当初她找借口哄骗师父派人去毁坏血池,便是为了确定最重要的那一汪血池究竟在何处,如今看来,楼尽欢当真是对楼冥掌控浮屠山的能力信任无比啊。
她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浑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撒娇的口吻:
“哎呀,师父真是辛苦啦~徒儿心疼死了!那些邪修势力可有为难师父?您快坐下歇歇,再喝口茶缓缓!”
说着便要去拉青玄的袖子。
青玄尊者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不屑,袖袍微拂,傲然道:
“阎罗殿封山避世,就凭那些剩下的跳梁小丑、乌合之众?呵,谁敢正面与我太虚剑宗叫板?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他语气中的睥睨之意,尽显顶级宗门尊者的底气。
“是是是,师父说的对!太虚剑宗威震八方,邪魔退散!”
天心连连点头附和,语气听起来似乎敷衍极了,带着点哄小孩儿的意味。
青玄尊者却显然很受用,掸了掸他那纤尘不染的雪白袍袖,看向天心,语气温和:
“天心,此间事了,你可要随为师回玄山静养?”
他想着玄山灵气更浓郁,也更安全。
天心一听,心里警铃大作!
回玄山?
那还得了!
那岂不是要被师父时时刻刻看在眼皮子底下?
她这三个月在浮白峰“安分守己”,就是在等师父这次探查的确切消息!
如今消息到手,她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呢,怎么可能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