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轻轻伸出手,那悬浮的九寰钟仿佛有灵性般,缓缓飘落在她白皙的掌心。
她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冰凉的钟身,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傲然,有苦涩,还有……宿命。
“师父,”她抬起眼,目光澄澈而平静,却仿佛蕴含着万载沧桑,“它本就是我的。或者说……它就是我的一部分。”
“劫难?不,这不是劫难……” 她顿了顿,声音飘忽,“这或许……只是归途的开始。”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青玄眼中那越来越浓的,被掀翻了认知的震惊。
“师父,”天心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很轻,“我去灵竭大陆,不是为了找回修为。”
她的目光越过师父,仿佛穿透了玄山的禁制,跨过了广袤的苍梧大陆,望向了遥远的人间界,望向那灵力枯竭的灵竭大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是为了……找回我的‘前世’。”
这话像惊雷一样在青玄心头炸响。
…………
自那日师徒二人剖心置腹地长谈之后,天心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尝试任何溜出玄山的举动,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梅苑之中。
每日里,或是坐在红梅树下,静静地盘着那串菩提子手串;
或是逗弄着白月与月摇,听月摇叽叽喳喳地斗嘴;
又或是捧着一卷闲书,在暖阳下发呆,眼神悠远,仿佛思绪已飘向了灵竭大陆。
当然,安分守己不代表要亏待自己。
连粥都煮不好的她,决定再也不下厨了。
于是,由于四师兄时常忙得脚不沾地,跑腿带饭的任务,被她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最“清闲”的白月。
“白月。”
天心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灵果,对着正试图把尾巴尖卷成问号的白猫说道。
“今日的午膳和晚膳,还有明日的早膳,就辛苦你跑一趟啦。老规矩,去启明峰膳堂,找掌勺的刘师兄,他知道我的口味。”
白月闻言,漂亮的猫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一双猫瞳里写满了不情愿:
“主人!又是我?月摇那臭鸟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胖成球了!让它去!”
“啾!你才胖!本鸟这是丰腴!是富态!”正在梳理羽毛的月摇立刻炸毛反驳。
天心笑眯眯地无视了月摇的抗议,对着白月晃了晃手中的灵果,然后慢条斯理地画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大饼。
“乖啦~等我……嗯,顺利出宗之后……”
她语气蛊惑,眉梢微挑。
“就去给你找那种……亮晶晶的、蕴含星辰之力的辰星秘银矿!吃不完的那种!让你躺在矿脉上打滚!”
白月原本耷拉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猫瞳瞬间发亮,仿佛有无数小星星在闪烁!
“辰星秘银矿?!吃不完?!”它激动得尾巴都绷直了,口水似乎都要流出来,“一言为定!主人你等着!保证给你带最新鲜热乎的回来!”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便瞬间窜出了梅苑。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间,太虚剑宗参加五域新秀大比的队伍已整装待发,明日便是启程之期。
就在这紧张忙碌的前夕,青玄尊者悄然来到了梅苑。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一个非金非玉的令牌,郑重地放在了天心面前的石桌上。
“拿着。”青玄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凝视着天心,“这是前往灵竭大陆的手令。为师……替你拿到了。”
天心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抬头看向师父,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不舍。
青玄尊者抬手,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时机难得。趁六宗目光尽数被五域新秀大比吸引,无暇他顾之际,你需尽快动身,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是最好的掩护。”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一丝丝烦躁。
“若非那该死的,一次仅容一宗一人通行的六宗规定不可破,为师定要将你四师兄捆了塞给你同行!他虽跳脱,但剑法尚可,关键时总能挡上几剑。”
“师父……”天心轻声唤道,心中酸涩。
青玄摆了摆手,压下心中的担忧,继续沉声叮嘱:
“天心,为师便不送你了。到了为师这个境界,一举一动皆在各方瞩目之下,任何多余的关注,都可能为你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师知你有隐匿行踪的秘法,白月亦能护你周全。”
他看着天心,眼神复杂。
“但切记!灵竭大陆虽灵力枯竭,却也并非世外桃源,人心鬼蜮,无处不在!凡事三思,切莫大意,更不可轻信他人!”
他最后深深看了天心一眼,然后猛地转身,白色衣袍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身影瞬间消失在梅苑之中,只留下一句余音在微风中飘荡。
“……保重!”
翌日,旭日初升,太虚广场上已是人声鼎沸。
各峰参加大比的弟子在领队长老的带领下汇聚,气氛热烈而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启程时刻。
就在这片喧嚣的掩盖下,一道雪白的小小身影,悄然溜出了福境,踏上了下山的白玉阶。
白月嘴里紧紧叼着月光镯,朝着山门外飞奔。
而此时的浮白峰主殿内,气氛却与主峰的喧嚣截然相反。
师兄弟四人齐聚一堂,或坐或立,皆是满面愁容。
“大师兄!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
莫时终于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焦灼道:
“小师妹一个人!修为尽失!咱们宗门距离幽月城那么远!万一……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这让我怎么安心去护送那群崽子!”
顾之唤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空白的符纸,眼神幽深:
“师父严令,小师妹的行踪,除她自己外,绝不可有第二人知晓,包括我们。”
“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她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多,泄露的风险越大。”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周子夜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素来阳光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
“道理我都懂!可……可那是小师妹啊!她现在连只灵鸡都追不上!让她一个人从东域去往南域,去幽月城坐传送阵?我……我恨不得现在就御剑跟上去!”
他话里话外充满了不甘和担忧。
一直闭目静坐的洛书白忽然睁眼,眸光扫过三位师弟,声音沉静:“够了。”
他站起身,月白色色衣袍无风自动。
“师父的考量,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小师妹。我们能做的,不是添乱,而是相信她,相信师父的安排,也相信……她自己的能力和白月的护佑。”
他走到殿门前,目光穿透云海,望向山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都别杵在这儿发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是命令。”
“至于小师妹……”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愿她……此行顺遂,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