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天心所料,三个月期限已至,洛书白与伏月根本没找到伏晟的一根汗毛。
两人极其不甘,灰溜溜地回到了那片密林之外。
然而,预想中应在林外等候的南风却不见踪影。
正当他们疑虑之际,密林深处传来了南风那庄严却隐隐透着些许心虚的佛号: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别来无恙?可想亲眼见见那传说中的无妄河?若有缘,不妨自行入林一试。”
然而,南风的话音刚落,不等洛书白和伏月作何反应,窝在洛书白怀里的白月立刻炸了毛,小脑袋一昂,毫不客气地对着林子骂道:
“小和尚!你想偷懒是不是?!不用试了,他俩下辈子才能找到无妄河!赶紧给我滚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林内静默一瞬,随即传来一声委屈巴巴的叹息。
不出片刻,只见草木微动,南风一脸计划失败的讪讪模样,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确实存了偷懒的心思,实在不愿再亲身经历一遍那能把他绕晕的奇门八卦阵。
无奈之下,南风只得认命地把他们收进月光镯,自己苦命寻路。
又耗费了几日工夫,他才终于再次踏足了无妄河畔那星辉流淌的神秘之地。
当伏月和洛书白从月光镯中出来时,天心仍在河底天阙宫内静养。
南风转向伏月,传达道:
“天心让贫僧转告伏施主,三日后,月晦之夜,准备好你的心头血。”
伏月紫眸微凝,颔首道:“有劳佛子。”
三日后,月晦之夜,星黯无光,正是天地间阴气最盛之时。
天心一袭红衣,自无妄河中缓缓走出,衣袂在星辉微光中仿佛流动的火焰,红衣白发映衬着她苍白的面容,仿佛带着神性的光辉。
白月早已进入了她识海深处。
天心目光直接落在伏月身上,声音清冷:
“准备好了吗?”
伏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心见此不再多言,走到伏月身前,与他两相对立。
她双手骤然抬起,十指如莲绽,飞速结出繁复古老的溯血印。
随着法印结成,她指尖迸发出幽蓝色的魂火,那火焰冰冷而炽烈,悄然灼烧着她的神魂之力,最终在她眉心凝聚成一盏剔透玲珑的琉璃灯盏。
灯盏幽幽闪烁,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一点魂灯燃旧忆,九幽黄泉照前缘……”她低声吟诵,声音空灵而决绝,“血魂溯亲阵,起!”
二人脚下大地微微震颤,三重同心圆阵纹骤然浮现、扩张,如同被唤醒的古老巨兽!
内圈血溯之环血咒疯狂蠕动,瞬间锁定了阵中的伏月。
“……以魂为烛,精血为祭……”
伏月闷哼一声,只觉得心口一悸,一滴蕴含着至亲血脉力量的心头精血被强行牵引而出,滴落阵纹之中,迅速被吸收。
他站在阵中,感受着血脉被强行抽取的奇异痛楚,看着阵外天心眉心那盏燃烧着她魂火的灯盏,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寻找仇人的代价,需要由她以燃烧神魂的方式来支付。
天心的决绝,让他冰冷的心湖竟也泛起一丝陌生的涟漪。
那涟漪,名为“心疼”。
“……唤尔共鸣,照尔幽途,现亲缘彼岸——”
中圈魂照之轮星辰光点剧烈闪烁,疯狂抽取着天心的魂力注入阵中。
阵心处,九盏代表着天心三魂七魄的青铜灯虚影摇曳升起,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整个大阵如同活物般蠕动,血色雾气自地面丝丝渗出,缠绕盘旋,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得有些模糊。
整个景象诡谲而壮丽。
洛书白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感受到那小师妹身上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和魂力,那比看到她白发时更加让人心痛,让人无助。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手掌抵在天心后心,精纯的化神期灵力毫无保留地汹涌渡入!
然而,那磅礴的灵力涌入天心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竟被那运转的诡异阵法毫不客气地排斥、弹开,甚至反过来震得洛书白手臂发麻!
“小师妹!快停下!这样下去你会魂飞魄散的!”
洛书白声音带着惊惶和哀求,他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保魂灵丹,递到天心唇边。
“听话,先把药吃了!”
天心却艰难地偏过头,避开了丹药。
她的全部心神都已与阵法融为一体,声音微弱:
“没用的……大师兄……别浪费……灵力……此刻……于我……已是……负担……”
她连拒绝都显得如此吃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她最后的气力。
洛书白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几粒能令外界修士疯狂的灵丹,此刻却无法缓解小师妹万分之一的痛苦。
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住,痛得让他眼眶发红,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天心印诀倏变,化为破障诀,食指中指并立如剑,对着那重重虚空悍然划下!
外圈破障之阵的上古符文急速旋转,发出撕裂般的嗡鸣。
天心借助着伏月那滴心头血与阵法的共鸣,强行推动着最后一步!
“血河千转终归海,魂脉万缕总相连——破尽九霄云外障,踏穿黄泉路上尘!”
剑指落处,虚空被猛然撕裂!
无数纤细而闪烁的血色因果线在其中疯狂窜动,最终凭借着那至亲血脉的无形牵引,猛地缠绕、定位向了渺茫不可知的彼岸!
最后,天心合掌结镜心印,掌心相对,浮现金色辉光!
“灵台方寸映乾坤,因果轮回现真形!”
金光暴涨,所有阵纹之力轰然汇合,化作一道粗壮的血色光柱冲霄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幅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血脉罗盘虚影!
罗盘指针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最终猛地定格,砰然击碎了一片虚空!
碎裂的光影中,一幕景象清晰地显现出来:
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深处,伏晟蜷缩在角落,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气,气息萎靡不堪,正依靠着石壁艰难喘息。
法术完成的刹那,空中异象崩散。
天心眉心的魂灯“咔嚓”一声彻底碎裂,脚下阵纹也寸寸湮灭。
她身体一软,向前倒去,鲜血自唇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脸色越发苍白,浑身气息微弱,五感变得极其迟钝,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