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正抿着最后一口鱼汤,心里还在琢磨着该如何帮天心寻找情源之力的机缘,闻言很是自然地伸手撕了一块兔肉,若有所思地看向伏月那双深邃的眼眸,笑道:
“阿弥陀佛。以往紫狐狸施主你可不轻易让贫僧碰你亲手炮制的食物,今日怎的‘大发慈悲’了?莫非是烤兔之时,顺手也烤化了些许心防?”
伏月直直迎上南风那略带探究的温和目光,唇角勾着那抹惯有的笑,却并不答话。
南风尝了一口,眼中露出赞赏,真心实意地夸奖道:
“紫狐狸施主的手艺果真是一如既往地好。这火候、这调味,堪称一绝。”
然而,这句真诚的夸奖听在伏月耳中,却让他唇边的笑容蓦地一僵。
不是对他厨艺失望……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那顶寂紧闭的帐篷,眼神逐渐变得复杂难辨。
原来……她刚才的失望,是对他的失望。
是失望于他恶意在心间深种,冥顽不灵?
失望于他始终蜷缩在自我构建的黑暗泥潭里,不愿、也不敢尝试抬起头,去看看这世间或许存在的、微不足道的美好?
可是……这世间……
伏月的眼神暗沉下来,指尖微微收紧。
就算这世间当真存在些许美好,也从来不是给他的。
既非予他,他又如何去感知?如何去体会那所谓的“甜”?
南风察觉到伏月周身气息的变化,看到他逐渐晦暗的眼眸,心中疑惑:
难道刚才……不该夸他?
算了算了,这人的心思九曲十八弯,实在不能以常理揣度。
于是,他轻诵一声佛号,继续享受这难得的美食。
毕竟,人世间,唯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
至于复杂的人心,还是交给缘分去化解吧。
…………
天心继续在灵竭大陆游走,她寻找情源之力的路漫长而孤独,仿佛没有终点。
乌山在几日后便返回了缥缈楼静修,只留下数道传讯符,言道若师叔需助力,万里之外亦随传随到。
此正合天心之意,她本也是向元相真君暂借乌山,并不愿因己之私长久耽误其修行。
南风在乌山离开后,亦与天心分别,继续了他的尘世行走,积攒功德,体悟佛法,用他的话说,若回苍梧时一无所获且修为停滞,师兄南橼的“慈悲”念叨恐比天魔入侵还要可怕几分。
天心头顶着叽叽喳喳的月摇,怀抱着慵懒假寐的白月,再次踏上了漫漫长路。
对于始终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伏月,她似乎已彻底无视,连他体内那诱人却危险的“恶”之情源,也仿佛失去了兴趣,不再提及。
她在前面悠然行走,看山看水,穿城过村。
伏月便在后面安静跟随,偶尔凭借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招惹一下路过的怀春少女,换来一阵阵脸红心跳和窃窃私语。
每当此时,天心余光瞥见,只觉得替他累得慌。
终日戴着那副玩世不恭、笑靥如花的面具,将真正的自己深埋于下,活脱脱一只漂亮却难以接近的笑面狐狸。
次年深秋,离开墨家庄近一年后,天心于一座繁华州府邂逅了一位母亲,一位与赤芍夫人一样的母亲。
她以爱为名,用无形的丝线将已成年的独子紧紧捆绑,事无巨细,皆欲掌控,甚至屡屡装病以求儿子永伴榻前。
那青年最终在某个月夜忍无可忍,留下书信一封,毅然远走。
天心并未急于劝解,而是在邻近租下一间小屋,住了下来。
她时常与那位终日以泪洗面、怨天尤人的母亲“偶遇”,闲话家常。
她讲园中花草需经风雨方能强健,谈雏鹰展翅必经推下悬崖的恐惧。
她耐心陪伴,倾听其失控的哭诉与担忧,却又在不经意间,将“放手”二字的含义,一点点植入对方心中。
如此过了大半年,直到又一个秋天来临。
那母亲虽依旧思念,但眉宇间的焦躁与控制欲已悄然淡化,开始能与人平静谈起儿子,甚至流露出些许“若他安好,便是晴天”的释然。
天心感知到其心结已松,在她识海之中,一颗代表着“窒碍消解、慕求圆满”的柔黄色光点,悄然亮起。
她的满头银发中多了几缕青丝。
临行前,她赠予夫人一盆需细心照料却切忌过度浇水的兰草,夫人垂眸收下。
天心转身离去,清风送来一曲缥缈歌谣,悄然入耳:
“线牵太长,风筝难飞;
紧握的沙,终漏指缝。
爱非檐下寸步守,是目送远行,盼翼乘风。”
那夫人抱着兰草,望着天心与伏月远去的背影,泪中带笑,许久未动。
清风慌慌张张跑过,秋去,冬离,春又过。
又一年春尽夏至,天心行至一处曾被战火蹂躏的边陲旧镇。
在一间终年弥漫着陈旧布料与淡淡樟脑气味的昏暗绣坊内,她遇见了一位绣娘。
战乱夺走了她所有的至亲,巨大的悲恸早已流干了她的眼泪,她将自己活成一座孤岛,日复一日地缝制着一件件冰冷的寿衣,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与逝者维持唯一的联系。
天心在镇上留了下来。
她每日都去绣坊坐坐,有时安静地陪着,有时会请绣娘教她一些简单的针法,偶尔会带去一支带着露水的野花或一块新出的甜糕。
她倾听绣娘碎片化的回忆,却不允其沉溺于哀伤,只是温和地引导她感受窗外变化的季节与街市上细微的生机。
时光流转,又是近一年光阴。
绣娘冰冷的心湖,终被这持久的、无声的陪伴暖出一丝裂痕。
她开始接一些绣制寻常衣物的活计,偶尔,也会在天气晴好时,搬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街上嬉闹的孩童发呆。
虽依旧沉默,但眼中那死寂的灰败,似乎淡去了一丝。
天心感知到其悲恸已沉淀转化为哀思,识海之中,一颗象征着“哀”情的湛蓝色光点,随之点亮。
最后一次去绣坊,离去前,天心将一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顶针放在绣架上。
夜晚绣娘收拾绣架时,握着那枚冰冷的顶针,良久,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砸落其上,晕开一点深色的痕迹。
顶针上,刻着一行细密小字:
「缝补过往,亦织未来。」
绣娘耳中仿佛响起天心轻柔的声音:
“他们定盼你能见此后春光。”
时光细细流淌。
第四年初夏,天心途经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
听闻此地一位县令因耳根极软,缺乏主见,偏信谗言,误判一桩案件,致使无辜者家破人亡。
真相虽最终大白,心中的愧疚却压垮了他,他竟刺破了自己双耳,将自己囚于书房,再不闻外事。
天心设法见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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