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他轻诵一声佛号,转身对始终沉默如山的南橼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两人背离人群,渐行渐远。
“叮——”
一声清越悠远的金铃声,巧妙地穿透了太虚剑宗弟子们的喧闹,清晰地传入该听之人的耳中。
金芒微闪,南风与南橼的身影便悄然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虚空中,南风最后回望了一眼被李虚舟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天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道:
天心啊天心,贫僧可是大张旗鼓、金莲铺道地把你“风光”送回来了,这排场,想必足够气一气那躲在暗处的楼尽欢了吧?
忘了告诉你,贫僧这具身体乃功德凝聚,实非本体,因此不能妄动无明,行那杀戮之事。
抱歉,没能当场替你斩了她,只能这般替你小小地出一口恶气了。
我等你带我去拆佛界……
广场上,有弟子后知后觉地喊道:
“宗主!南风佛子和那位南橼大师……他们走了!”
而元梧真君此刻也顾不上挽留贵客了,他正和几位峰主手忙脚乱地围着自家“受刺激过度”的太上长老,一个头比两个大。
今天这日子,可真是太“充实”了。
是夜,六大宗宗主的桌案上凭空出现一颗散发着檀香的糖炒栗子。
那栗子触之即化,散作金色云烟凝成四个大字:
「楼冥已死」
那金字的后面还凝了一个小和尚的图案,分明是在告诉他们,此消息乃他南风所传。
…………
“佛子,不可随意泄露天机!”
“师兄,我这不是随意泄露!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告诉他们的!”
“……主持定然在戒台等你了。”
“哼,我要找佛祖告状!”
…………
将天心在玄山妥善安置好的翌日,李虚舟便一刻也未耽搁,辞别了师门,前往合欢宗。
青玄尊者这一晕,几个徒弟也全都被召唤回来,路上莫时三人与李虚舟擦肩而过。
虽未停驻交谈,但彼此眼中都带着对宗门突发状况的凝重与关切。
李虚舟心无旁骛,一路辗转传送阵,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合欢宗。
通报过后,他被引至合欢宗主峰的千娇殿。
殿内轻纱曼舞,幽香浮动,高位之上,坐着一位姿容绝代、气质却冷艳威严的紫衣女子,正是合欢宗宗主,紫月真君。
李虚舟依礼相见,随后神色郑重地取出了那柄失了主人的幻灵扇与那枚储物戒,双手奉上:
“紫月宗主,此乃贵宗幻月真君遗物。虚舟受天心师妹所托,特来奉还,物归原主。”
紫月真君的目光落在李虚舟掌中之物上,尤其是那柄熟悉的幻灵扇时,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她并未命人代劳,而是亲自起身,缓步走下台阶,伸出手轻轻拿起了那柄玉骨扇子。
冰凉的扇骨触感传来,她静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面上黯淡的流光,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原主残留的一丝气息。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香炉青烟袅袅。
半晌,她才抬起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她并未直接回应李虚舟的话,而是取过伏月的储物戒,从中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枚刻有“伏月”二字的身份玉牌,几枚散发着特殊波动的宗门秘符,以及一些显然关乎合欢宗核心隐秘的玉简。
她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随即将幻灵扇和那枚属于伏月的储物戒一同又递回到了李虚舟面前!
紫月真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似笑非笑、意味难明。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地道:
“有劳李小友奔波这一趟。不过,这些东西,还是请你带回去,转交给天心吧。”
李虚舟看着眼前的两件灵宝,微微一怔,面上难掩错愕:
“紫月宗主,这……此乃幻月真君随身之物,意义非凡,归还贵宗乃是理所应当。交由天心,恐怕不妥……”
这可不是寻常物件,乃是化神长老的本命法宝与全部身家,岂能如此轻易送人?
紫月真君却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无需疑虑。这既是幻月的意思,亦是我合欢宗的意思。”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缓缓道:
“他陨落前,留有遗言……他之一切,皆归天心所有。”
李虚舟闻言,心中震动,看着紫月真君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深知再多言亦是徒劳。
他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再次接过那沉甸甸的扇与戒,郑重收好,旋即拱手告辞:
“既如此……虚舟明白了。定会将此物,亲手交予天心师妹。告辞。”
望着李虚舟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千娇殿内,紫月真君脸上那强撑的平静终于寸寸碎裂。
她缓缓坐回主位,挥退了左右。
空荡华丽的大殿中,只剩下她一人。
天心……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能让我那看似玩世不恭、内心早已荒芜成灰的小师弟,甘愿为你豁出性命,甚至连这承载了他一生印记的随身之物,都毫不留恋地尽数相赠?
小师弟啊小师弟……
失踪十数载,音讯全无,好不容易传来消息,竟是一纸诀别的遗言……
这合欢宗……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你留恋的吗?
她凝视着大殿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紫衣少年,手持幻灵扇,指尖把玩着曼陀罗花,逆着光走进大殿,慵懒地倚在殿内玉柱边,朝她勾起唇角,用那特有的、带着几分玩味与疏离的语调,漫不经心地唤她一声:
“师姐……”
她闭上双眼,一滴清泪,终究是未能忍住,自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划过那倾国倾城的绝美脸庞,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哀戚,滴落在玉座扶手之上。
她紧紧攥着手中那枚属于伏月的身份玉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满是难以言说的愧疚与痛楚:
“师尊……弟子无用……终究是……没能护好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