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做了一碟面果子，没多放油，揉面团儿的时候还故意往里面抓了一大把粗面，所以炸出锅后又干又硬，石头一般，她得意的冷哼一声，嘴里嘀咕。
“让你吃，看你敢不敢再来！”
她把东西装了盒，码定整齐，回到卧室，狠狠摔在桌上。
“好了！拿着东西赶紧滚，以后再来，我可要去找赵公公了！”
翠儿把李如月当成了普通小孩儿。
横眉竖眼，还拿着赵静海吓唬。
李如月没觉得被冒犯，只觉得这翠儿蠢的可爱。
她不死谁死？
李如月微微勾唇，深深看了翠儿一眼。
只可惜，翠儿没读明白她这眼里的深意。
她但凡能看的深一点，就能在李如月那湖水般深邃的眼底，看到自己的死期。
李如月捧着面果子离开，李承泽正在庆祥殿外的一棵大树后躲着等她。
见她出来，李承泽再次确认了四周没人，这才一溜烟先跑回了李如月的小楼。
李如月不紧不慢，像一头警觉的母狼一样，目光冷冽的观察着四周，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看翠儿有没有跟出来。
直到完全确认没有危险，她才加快脚步，回到小楼。
李承泽坐在桌前，心突突跳。
虽然他在梁妃那里很淘气，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
可是这样的事儿，毕竟不同于那些小事。
他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干‘坏’事。
浑身上下都在因为恐惧而叫嚣，愈发不安。
“别没出息。”
李如月一上楼，就看出了他的局促。
将手里的餐盒啪嗒一声丢在桌上，冷冷警告了一句。
李承泽有点委屈，低着头，不断搓着自己因为紧张有点冷的手。
“我……我不是没出息，我就是怕。”
李如月也懒得与他计较，更不愿强求。
她知道，人生只有两种无畏，一种是心如死灰，一种是向死而生。
他哪一种都达不到。
她打开餐盒，拿了一颗面果子递过去，本想用好吃的哄哄他。
不过，还没等李承泽接过去，李如月就感到了不对。
这手感不对。
她微微蹙眉，低眸观察着手里的面果子。
用的并不是细面，所以非常硬，色泽也不对。
李承泽本来还有点馋，不过看着李如月这么专注的盯着面果子看，他也好奇的凑上去，也发现这东西看上去不像梁妃宫里的那么香，卖相也难看。
“扔了吧。”
李承泽伸手想拿过去帮李如月扔了。
李如月躲开他的手，微微一笑，不但没扔，还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阿姐！你干什么，你饿了我可以去帮你从梁妃宫里拿点心的，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御膳房偷，别吃这个，你瞧，都咬不动。”
李承泽瞧着李如月啃这玩意儿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生气又心酸，连忙伸手又去夺。
李如月再次躲开。
“记住，到时候在陛下面前，多掉几滴眼泪，自责一点，懂不懂？”
李承泽愣了愣，但是凭他的聪明，也猜测到了李如月在说什么。
李如月是想吃这玩意儿吃到自己难受，以此佐证康答应的恶毒。
可是……
李承泽有点急：“你不能这么伤着自己啊，阿姐。”
李如月又何尝想？
只是她总有一种预感。
如果她安然无恙，就好像这嫌疑总归又会回到她的头上。
可如若她率先倒下，成了一个受害者，或许，就能扰乱视听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快落山了，等天黑了，你就去庆祥殿，把那宫女骗到门口，剩下的我来做。”
“你打算怎么做？”
李承泽瞧着她脆弱的模样，总是担忧。
李如月走到自己那破旧的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那把她磨坏了无数石头的锋利剪刀，拍在桌子上，眸光比剪刃锋利。
李承泽瞧着这个，一想到要见血，心顿时狂跳。
李如月无奈，走上前，伸手抚摸上他的头，声音冷酷沉着。
“你只管把她引出来，走在前面，不要回头。”
*
李如月一连吃了好几个粗面果子，吃到感觉撑了才停下。
这时候，天也黑了。
她必须趁着胃开始消化不动，因为积食而难受之前，把这件事完成。
她起身把剪刀揣在怀里，看向李承泽。
李承泽深呼吸好几次，站起身，脑海里一直排演等会儿见到翠儿要说的话。
两人一起下了楼，走在月光下，出门后，贴着墙根儿的阴暗处，一路悄无声息的从暗处走到庆祥殿。
李如月握住李承泽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和鼓励。
李承泽感受到李如月掌心的温度，重重点点头。
事到如今，谁也没办法回头。
他站直了身体，快步走向庆祥殿，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院子里一阵很轻的呜咽声，他愣了一下，定睛去瞧，只见有两个黑影把刚出厨房的翠儿一把按住。
一个捂着嘴巴，一个抱着她的腿，快速的移去了后院的井口。
“阿姐！”
李承泽惊的轻声呼唤，而李如月早就注意到了，一把捂住李承泽的嘴，不让他出声。
他们两人瞪大眼睛，借着月光，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黑影堵在井口前。
隔得太远，他们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突然！那两个黑影转过身，吓的李如月立刻拉着李承泽贴在宫墙上，躲避了他们的视线。
她也已经吓的浑身冰冷，扯着李承泽趴在了大树底下的石头后。
而庆祥殿里的那两个黑影，当真如鬼魅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从里头出来，停在离大树不远的地方，窸窸窣窣的传来谈话的声音。
“回去告诉顺公公，他和爷爷的大恩大德，凳儿永远铭记在心中，从今往后，肝脑涂地，无有二话。”
凳儿！
李如月的心陡然一跳，被他捂住嘴趴在她身下的李承泽也瞪大眼。
另一个太监还在喘气，轻声说道：“本就是自家人，爷爷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的人被一个不入流的宫女作践呢，况且，她还敢投奔赵静海，她找死。”
这话凳儿听的受用：“说的是呢！”
两人结伴，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瞧着他们远去，李承泽快呼吸不上来了，扒开李如月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
他用力摇晃着李如月的胳膊：“阿……阿姐！这？这怎么办呢？这什么情况？”
李如月也在快速思考着当下的情况。
可她肚子里吃进去的那些垃圾，不容她舒坦了。
她眉头一皱，闷哼一声，捂住因为消化不动而开始在胃里作祟的‘石头’。
“快，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