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觉得怪。
可顺子又千真万确的说李延是亲眼看过尸体的。
她父皇再无能,总不至于连死人也看不明白。
可这十三个太监都自愿殉葬……
怪。
别的不说,孙福通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想着退休了过好日子呢。
这十三个太监作为先帝权力的化身,站到了权力最核心的圈层,他们拥有的会比孙福通少吗?一点不眷恋?都殉葬?
宋家在姜老夫人的铁腕治理下能找出来十个自愿殉葬的都难。
人之常情。
忠孝愚直的人不是没有,一下凑齐了十三个?
李如月把手里的名单丢在案上:“清明祭祖,带我入帝陵。”
顺子惊恐的跪地:“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就是了,何必亲自……”
李如月却打断了他。
“宋显在哪?”
……
杭州城。
宋显头发凌乱,端着个缺了角的破碗装乞丐,企图混入破庙的乞丐窝,辨认和抓捕几名混在里面的东瀛奸细。
不是为了正义。
杭州织造局贴的悬赏——抓到奸细者赏银百两。
他需要钱。
才装了一天,他就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恶臭。
他三天没洗澡,浑身都痒。
岂料路过的人都夸赞:“哟,这个乞丐长的白嫩。”
还有老头凑过来嗅他:“好香啊,跟爷回家享福?”
他在后巷揍完老头,继续蹲下要饭。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递给他半块馒头。
他心里一暖,接过了小丫头递来的馒头,目光温柔:“多谢。”
女孩儿一双眼睛纯净如洗:“这是我娘蒸的,可香啦!大哥哥你快尝尝~”
“哎!”看到女孩儿眼底的期待,宋显立刻咬了一口,用力点头:“嗯!很香。”
说完就昏过去,几个壮汉从女孩儿身后出来摸了摸她的头:“三娘,今天鸡腿有了,快回去拿吧。”
女孩儿开心的跑回去了。
壮汉们扛起宋显,带去了醉春楼。
醉春楼还是那个醉春楼。
可如今的人变了。
宫奇岸死后,江湖上一场大乱,宫氏旧部几乎都被打散了,那些往日和宫家关系不好,或者难以跻身江浙商圈的人如今投靠郑元亨大名,占据了宫氏原有产业。
自然,这醉春楼的人,也要新换一波。
所以江南的人贩子从过年起就非常活跃。
醉春楼的新老板娘——那位曾被郑稷业拐上马又丢在河边的女子花娘。
她正在记账,听见有人上楼,便抬了眼皮子。
壮汉踹开门,把宋显丢在地上。
“这个一百两,不讲价。”
“什么模样儿呀,要一百两?老娘当年十两银子就被我爹卖了!”
花娘如今做了老板娘,脾气也见长,叉着腰起身来看。
一眼看到宋显,小脸没来由一红,然后眼神儿往宋显那马蜂腰上瞥。
“便宜点儿~”
壮汉看出她那眼神了:“你要想自己养,那我卖一百五十两。”
“去你娘的!”
花娘也不敢讲价了,立刻拿了一百两银票打发人。
待壮汉一走,就招呼小厮:“来人,把他给我洗剥干净,晚上我要洞房~”
深山,废弃山寨。
“让她开,让她开!宋显这小子二十三了,还没碰过女人!算我赏他!”
程青已经胖成球了。
显然夏康把他养的很好。
夏康没理他,自己起身配了刀就带人出发。
抵达杭州城内天已黑,夏康没敢耽搁,生怕宋显真被那女人开了。
因为李如月前天来的信上说,要把宋显完完整整送回京。
完完整整。
完完整整!
虽然李如月倒也没那个意思。
可是夏康当个事儿办啊!
要完整,就得完整。
他冲进醉春楼,楼内的打手们见着他,都赶紧低头。
他们都知道,如今杭州城虽然名义上是郑元亨在管,但郑元亨的背后是织造局,织造局现在是太监管,太监的背后是宫里,而这位夏公公……
是宫里立在杭州城的一把刀。
夏康冲上楼踹开门,花娘事儿都快成了。
就差一步。
夏康惊的上去一脚把花娘踹翻,赶紧给宋显裹好,扛着就走。
“那是一百两银子!”
夏康回头瞪了花娘一眼,花娘才看清来者居然是夏公公,赶紧闭了嘴。
夏康扛着人找了个客栈,泼了两桶冰冷的井水才把人泼醒。
宋显在药劲儿下一副死狐媚子的模样,夏康不经意翻了个白眼,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公子哥儿,你一天能不能干点正事儿?醒醒!”
宋显迷迷糊糊在浴桶醒来,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意识到是恢复一些。
耳朵好像灌进去水又突然清明了一样。
只听到一句:“公主需要你。”
其实夏康说的是:“公主需要你回京一趟,有要事嘱托。”
但宋显只听到前五个字,就跟条鱼一样从水里扑腾了一下,扒着浴桶往外翻,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夏康嫌弃的踢了踢他:“明天再走吧,我找人护送你。”
护送。
这两个字让宋显感觉受到屈辱。
“我不用护送……”
夏康哪有那么好脾气。
蹲下身捧住他的脸用力摇晃。
“你给我听清楚!你现在是公主要的货,公主问我要的货!我必须保证将你万无一失的交到公主手上,不管你愿不愿意!”
在夏康的摇晃下,宋显吐了。
……
正月十五。
本该是团圆的佳节。
东海定远侯府,却无人敢庆祝。
圆桌上只摆着几道清淡小菜和两碗清粥。
蔺老夫人坐在餐桌前,眼睛空洞又直直的望着门外。
管家匆匆跑进来,在她耳边禀报:“老爷启程了,让您别担心。”
蔺老夫人嘲讽一笑,目光中多了一层苦涩。
“公主到——”
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尤嬷嬷掀开帘,城阳脚步顿了顿,入内,跪地。
正要开口,被蔺老夫人打断。
“公主别跪,老身哪里承的起这一跪,别折老身的寿,总不能一口气把我们老两口都送走啊。”
蔺老夫人话说的难听,极度难听,难听到尤嬷嬷都不敢听,管家也低下头。
城阳觉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疼。
“娘,您别这样说话,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没想过牵累韩家,所以我才是以自己的名义去做,皇帝召爹入京……不过是因为……”
城阳认为李延是故意的,在故意刁难她,落井下石。
“皇帝也是你叫的?”蔺老夫人脸冷眼冷:“那是陛下!你有免死金牌,我们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