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如今京城乱成什么样了,官场一锅粥,外贼自然会趁虚而入。”
老头子侃侃而谈,听的周围的小辈们一惊一乍,十分佩服。
韩承恩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
瞧着是个普通商贩模样,说的话却倒是真懂些什么。
只是这瀛洲细作都进了京城也实在太离谱。
但转念一想,之前的江南一带有宫氏坐镇,上下齐心,规矩也严格,瀛洲人不太好混进来是真的,这一动荡,是给他们可乘之机了。
“祖父!”
韩昭站在楼上,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祖父的身影。
韩承恩还意外呢。
他明明戴着斗笠,全白了的胡子都遮住了,这小子从哪儿看出来的?
韩昭开心的下楼,扶着爷爷下马,久别重逢,眼睛里都透着喜悦的光,乖巧的像只小狗儿,韩承恩低沉的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他。
“孙儿很好,倒是您,怎么不乘车?”
“车里头闷得慌,我习惯了骑马,只不过骑不快了,瞧瞧这么点路,走了快两个月,倒叫人家觉得我故意磨蹭似的。”
韩昭扶着他一起进了客栈,安置他坐好,叫仆从打水来亲自侍奉他洗脸换了衣服,然后端了盆水蹲下给他脱鞋袜洗脚。
“慢点也好,孙儿瞧着这京中风波不断,事情多了,陛下也就慢慢忘记这种小事了。”
“这事可不小,欺君之罪,甭管是怎么欺,那都是欺君,尤其你母亲……”
尤其你母亲跟皇帝间有从小积累起来的仇怨。
这不是给了他正当的由头?
皇帝岂能放过?
“也是孙儿不好,早点筹谋来京城做个官的话,或许如今也有些人脉能给祖父求求情。”
韩承恩摆手:“不用说这话,不说几年前,就是半年前,你想做这个官,谁又能许你呢?你是要娶宋家的女儿,还是指望皇帝看在你娘的份儿上信重你?都不成。宋家咱们不沾,皇帝更不可能把你提携到身边,官场没咱们的路,咱们也干不了。”
韩昭还是有些内疚。
“孙儿只是……什么都没办法为祖父做,心里难受,觉得自己没用。”
韩承恩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温和:“你才多大?远不到你能有用的时候,你爹也还在壮年,现在用的是他,不是你,你啊,就好好的给咱们韩家娶个正经的媳妇,传宗接代,将来把咱们家这一摊子接到手中,祖父便心满意足了。”
说到媳妇,韩昭脸红了。
突然安静,默默给他洗脚。
韩承恩轻笑。
“咱家已经有过一个公主,按理说,我是不愿意再来一个的,这样的殊荣谁知道是福是祸,可什么都敌不过你们喜欢。你爹当年收拾了东西差点跟你娘跑了,当时我就想,算了,算了!他就是要把三圣母娶回家,我也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韩昭听到这个,苦涩一笑。
“我娘原也该是个三圣母,可惜舅舅去的太早了。”
“谁说不是呢。”韩承恩叹息:“那位太子若还活着,你又岂能埋没。”
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说到李如月的时候,韩昭就脸红,把耳朵也一并烧红,断断续续的被套出来不少话。
韩承恩听的直乐:“所以,你第三次见她的时候,才知道她笑起来有个酒窝?”
“……嗯。”韩昭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敢说自己从来都是不由自己的痴痴盯着如月的眼睛,顾不上往别处看,也不敢往别处看。
“她把你娘气成那样,连皇后娘娘都打包送到东海,可见是个厉害的人物。”
韩昭嘴里憋着一句:所以孙儿才会心动。
没说出口。
韩承恩笑话他腼腆,又觉得奇了。
“那小家碧玉温婉女儿不好吗?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闺秀也不错啊,你和你爹怎么尽喜欢这些张牙舞爪……”
“祖父!”
韩昭蹙眉,不准他说如月张牙舞爪。
“如月一点也不张牙舞爪,她……她……”
韩昭磕巴了半天,竟没想到一个形容词能表达如月的给他的感觉。
“好,若祖父能渡过这一劫,定然为你向如月提亲,把她娶回来。”
娶回来。
这三个字不知怎的,在韩昭心里不那么确信了,反而让他产生了种退缩之意。
……
瑶光殿,李如月下午才醒来,听藤子禀报这一上午的大小事。
说到定远侯已经进京与韩昭会合,李如月饮茶的动作顿了顿。
“就他一个人?”
“是,据说定远侯刚出门,侯夫人就病了,所以韩放并未追来,紧接着安和郡主屡次受惊一直发热,城阳公主也就被绊着了,不过前些日子得到信儿,说城阳公主出发了,算起来,怕是清明才能到。”
“带着东西吗?”
“是,带了个匣子,想必就是免死金牌。”
李如月点点头,救韩承恩,除了把免死金牌交出来,也没别的法子了。
想胡搅蛮缠,恐怕韩昭也得一起死。
李延好容易抓住这样的机会,能轻易饶她?
免死金牌。
是城阳的平安符,也是立在韩家身后的一道墙。
没了它,他们就像站在了悬崖上。
来一阵风,就会全军覆没。
城阳走了,带走了免死金牌,整个韩家上下心里都空落落。
尤其是韩放的母亲蔺老夫人。
“你说,我们还有出路吗?”
她心里不安。
韩放喂她吃了药,为她掖被角:“娘,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安和那边没人,儿子得先去看护,您老人家好好睡一觉。”
韩放面色憔悴,这头忙完,就回到安和身旁。
但安和一直哭着要娘,不管谁喂药都不喝,而且一直哭一直哭,不可能睡觉,哭的干呕,高烧更严重,韩放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候,管家匆匆跑进来,道:“主子,白云观来了个太监,说……秦后娘娘写了个偏方给郡主,或许有用。”
在韩放毫无办法的此刻,这封信简直是他唯一能攥的稻草。
他拆开信看,里头有一张药方,还有秦后亲笔写的一封信。
上面写了自己小时候也容易受惊,所以家里求得神方,每次吃了都管用。
韩放没有犹豫,将方子递给管家:“去!配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