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俘虏,李牧对司马同道:派人出关去通知秦军咱们已夺回井径,老夫现在要去好好睡一觉,待王翦亲自来叩关,再来叫醒老夫。
李牧身体虽然强健,但毕竟年已六旬,连日作战,实在疲累已极。
司马同不明所以,问道:将军,咱们为什么要告知王翦,过几天他联系不上关口自然就知道了,将军是想着羞辱他一番?
李牧地给他头上来一下子:老夫会像你这般无趣,还差辱。关内存粮不多,只够咱们吃数日,老夫找王翦借点儿粮。
司马同揉着脑袋:“找王翦借粮?他傻了才会给我们粮食。
李牧哼笑:王翦当然不傻,但他儿子王贲还在外面,他不给粮,先饿死的就是他儿子。
司马同恍然大悟:将军妙计,小侄佩服。
李牧与司马尚投缘,司马尚让儿子在李牧身旁历练,司马同一直对李牧以侄自称。
一觉睡到将近傍晚,李牧起床用过饭水,亲兵来报,王翦叩关。李牧来到关上,王翦正在下面等侯。
李牧一拱手:老夫李牧,见过王将军。
王翦赶来的路上已经平复了心情,这时深深看了李牧一眼,拱手道:王翦见过武安君。
二人是历来的对手,以前只在战场上远远的见过对方,如此近距离的对话还是首次。
两人相互问候一声都打量着对方,良久王翦说道:武安君弃关夺关,将我部八万余众困住,设计之巧,令人佩服。不知召王翦前来有何指数?
李牧道:王将军过奖了,指教什么的不敢当,请将军前来只是想向将军借点军粮。
王翦先是一楞,很快明白过来,苦笑着问道:在下若是不答应,只怕我儿王贲和数万军士便要挨饿了吧?
李牧轻轻一笑:关内存粮只够维持三日,还请将军谅解。
王翦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粮草明日便会送来,但王翦有两个问题,若是方便,还请告知。”
李牧道:请讲。
武安君所困我军八万余众准备如何处置?顿了一下,虽觉希望渺茫,但还是说道:若武安君肯归还我军人众,王翦此去定求大王三年之内再不伐赵,如何?
赵国近年来内忧外患不断,若真能有三年喘息之机,确实比这数万俘虏值钱的多。
李牧道:如何处置俘虏,在下需要请示大王,不过将军之意老夫会代为转达。这是第一个问题。
王翦略感失望,不过李牧既然愿意代为转达,说不定事情尚有转机。
沉吟一下又问出了第二个也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贵国朝中识破郭开叛变,与武安君合演这出大戏的是哪位高人?是,是赵王么?
李牧心道,此战过后此事难以保密,告知他也无妨,便向南拱手道:正是我家大王。
嘶——!
闻言,王翦暗吸口冷气。
他不怕井陉天险难攻,也不怕李牧用兵如神,就怕赵国出明主。李牧能力虽强,但他一个人毕竟作用有限,但一个英明的赵王会在赵国发掘出十个、二十个李牧,这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王翦脸上笑容更苦,向李牧拱手道:多谢告知,恭喜武安君得遇明主。
不管王翦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李牧听完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在李牧看来,此战取得多大战果倒在其次,关键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通过此战在林石身上看到了希望,赵国崛起的希望。
之前他的拼死抗争虽也一刻未曾放松,但从内心中却深深明白赵国之亡终不可挡,自己的努力也只是尽量把这个时间向后推移。直到今天,李牧觉得自己数十年含辛茹苦的坚持终于没有白废,如果不是此间事务未了,他真想立马赶回邯郸,见见这位转了性的赵王。
王翦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便送来了粮食。到得下午,东门王喷军中的人来索粮,此时王贲尚不知井陉关已然易手,李牧令将来人拿下,对王贲则不予理会。
到第二日近正午,王贲见后方还未见有粮运来,便又遣使去崔,这次李牧命人将关内万余俘虏与来人一起赶出关外。
看着这些人到来,王贲大吃一惊,问过蒙恬才知道关口已失。王贲军中尚有一日之粮,士兵暂时还未挨饿,当下便要回身攻关。
蒙恬劝道:现在关内赵军兵精粮足,又有李牧亲自镇守,只怕难以强攻。况且身后尚有严聚部虎视眈眈,若攻关关键时刻严聚自后来袭,只怕咱们要全军覆没。
王贲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军中只剩一日之粮,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饿死?
蒙恬摇摇头:咱们不会饿死,我听说李牧奉赵王之命不准杀害我军俘虏。
王贲急道:那便如何?难道他李牧还能就这么养着我们,他哪来那么多粮食,你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
我说了怕你心里堵。”
“为什么?”
蒙恬幽幽道:“为了不让你和这些部下饿死,令尊大人正在为赵军供粮。”
“噗!”王贲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蒙恬道:”你也不用太过郁闷,此战咱们虽然小败,但改变不了秦强赵弱的大势,我估计咱们这些人是赵王与咱们大王谈和的筹码。所以等着吧,咱们不会饿死,但少不了要吃点苦头。
王贲无奈,进攻的想法只能做罢,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断的不是粮,而是水源。军营两侧本有数股山泉从两侧山上流下,但今日只剩下了两股小泉,量不大不小刚好差不多够大军饮用。
王贲和蒙恬明白,这是李牧在警告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己方将面临比断粮更可怕的断水。
又过两日,李牧收到林石指示开始劝降秦军。劝降政策向秦军一公布,蒙恬和王贲脸色马上黑了下来。敢情赵王并未将自己当成和谈筹码,而是要将自己这支大军全部吃掉,他也不怕噎死。
秦军被困数日,难兔人心惶惶,又见赵国投降条件开得优越,底层士兵多有降心,但主将未开口,谁也不敢先提出来。劝降一日未见成果,翌日一早,秦军水断,短短一日便有数名士兵因中暑、脱水晕倒,到了晚上又有数千军士趁夜弃营投降。
第二日早晨,嘴唇干裂的王贲、蒙恬二人看着周围因干渴而精神萎靡的众军,无奈选择放下武器。西面王翦也已奉秦王命撤军,北线战事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