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差不多两千人。”
“衍氏其他人呢?”
“老弱都被秦军杀了,适才你们打跑秦军,被征发的百姓大部分都逃走了。”
“你们为什么不跑?”
“我们能跑到哪儿去?我们这些青壮,被官府发现了就会被抓回去继续当兵,被秦军发现了就抓回去继续做苦工。”
“那你跟着老夫不也一样是打仗。”
“将军的军队不同。”
“有何不同?”
“小人刚才在一旁看到了,将军的士兵进攻时候会避开百姓,打扫战场时碰到百姓也绝不侵犯。而且军纪严明,行军过程中竟无一人说话掉队。”
“那又如何?就算你跟着这样的军队还是一样的打仗,一样免不了会送命。”
“小人认为,只有最明智的将军才能带出这样的军队,只有最英明的君主,才会任用这样的将军。韩巳不怕打仗,但是不想作为昏君暴君的杀人工具去死。如今魏王昏庸,秦王暴虐,韩巳只想找一明主侍奉。”
李牧心道,好小子,是个明白人,他叹口气道:“虽然你捧得老夫很高,但是你也看到了,老夫此行麾下都是骑兵,带着你们只会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所以你想让老夫带上你们,光靠着几句好听话是不够的。军情紧急,如果你下一句话不能说服老夫,那么就只能抱歉了,老夫不能拿几千人的性命去做善事。”
韩巳稍一思索,说道:“小人有一消息,或许将军会感兴趣。”
“讲。”
“小人猜测,秦王嬴政此时应该在衍氏以西数里的荥阳,而荥阳守军不会超过两千。”
“什么?”李牧上前抓住韩巳胳膊,“你再说一遍!”
“之前秦军入城时候,小人看到秦军主将王贲对一名军中小将躬身行礼,态度恭谨。而且这名小将身份不高,却总是走在众人之中,见了和人都不行礼,所以小人推测此人就是秦王。”
“那你又如何知道嬴政此时不在衍氏而在在荥阳?”
“衍氏经过秦军攻打,破败不堪,秦王怎会在此居住。当日下午,小人见到王贲带着一众秦将亲自送了一队马车出城西去,随行军士就有千余,这阵仗不是秦王还能有谁?当然如果秦王是回咸阳就当小人放屁,如果他想要指挥战场,那么去处只会是最近的荥阳。”
“地图!”李牧道。
亲兵闻言立马从怀中拿出地图,将其在身前展开。中行应拿过火把为李牧照明。
李牧盯着地图研究了一盏茶功夫,对韩巳说道:“既然你说秦王在荥阳,敢不敢和老夫前去会会他?”
韩巳喜道:“将军愿意收下我们了?”
李牧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韩巳躬身道:“恕小人无礼,要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小人总得给他们明信儿,让他们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所以小人要斗胆请问,将军大名,是哪国人?”
“老夫李牧,赵人。”
韩巳本已隐隐约约猜到,但听到李牧自报姓名,仍是忍不住大喜,说道:“果然是赵国武安君,当今五国将领中,能带出这样的士兵,能让秦军吃这么大亏的,只有将军了。”
李牧摆摆手:“过奖了,老夫虽薄有微名,却远远不能艺盖当世。但是打造这样的军队本事,全天下只有敝国大王才有。”
韩巳道:“听闻赵王隐忍数年,锄奸变革,原来是真的。”
李牧微微一笑,不再废话,说道:“现在分配任务,骑一二团按照原定计划进攻大梁外的秦军,得手后到大梁东南一带的荒地隐蔽。老夫带领这些魏军去荥阳擒杀秦王,辎重部队到圃田泽南端隐蔽,等老夫回来,若明日午后老夫不回来,就向东汇合骑兵团,到时候由冯合任主将,你们自行决定撤退路线。”
冯合和中行应听了李牧的行动计划大惊失色,齐声反对,争着请求自己带队去偷袭荥阳。
李牧止住两人声音,说道:“你们别争了,老夫此行最大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这些年轻人带出来。我老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亲自带兵出征,往后这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能在这最后一次的征战中擒杀秦王,就算失败,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求您了,大将军,让我们去吧!”冯合两人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见两人不停劝告,李牧脸一沉:“老夫是去擒杀秦王,又不是去送死,你俩哭什么。现在听本将命令,立即上马前往大梁。”
两人不听,跪在地上只是请求。
李牧无奈,轻声道:“老夫年过六旬,能在垂暮之年看到赵国出了大王这样的明主,看到赵国崛起的希望,纵然顷刻便死,亦复何憾?但想我李牧征战的半生中,赵国亦被秦国打压了数十年,甚至几乎覆灭。今日能有机会擒杀秦王报仇雪耻,老夫实在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也许老夫这样做是错的,但是请你们理解老夫。”
听了此言,两人明白今日是劝不动大将军了,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冯合喝道:“全体都有,向大将军敬礼!”
四千军士”刷”得站直身体,抬起右臂向李牧敬出了庄严的军礼。
李牧眼睛湿润,对士兵们回了一礼,说道:“事不宜迟,你们上马出发吧,我这边一闹,估计衍氏秦军就不会再向东增援大梁,你们只要注意大梁附近的秦军即可,但是一切仍要小心在意。”
冯合道:“将军放心,我知道怎么应付。倒是将军一定小心在意,如果行动遇到困难,不要硬闯,该退则退。”
李牧豪气一笑:“他们想杀我李牧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万事就知道来硬的,那还是武安君吗?”
冯合两人明知道李牧是用自夸让自己放心,但听到此话还是宽心不少。
两人上马道:“大将军保重,我等去了。”
“去吧,小心。”
骑兵渐渐离去,只剩下李牧、韩巳和十余名亲兵。
李牧对韩巳道:“走,带老夫去见见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