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静静地看着她,等和卜情绪稳定一些之后,上前帮她擦干眼泪,拉着女儿的手说道:“走吧,孩子。年轻男子到哪里都免不了要上战场,那个赵国青年都去了几个月了,未必还能回来。”
和卜本来还想拒绝,她看了看忙碌地族人们,动动嘴唇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啜泣着跟母亲走了。
夜晚,族人们搭起毡房休息,和卜伤心难眠,一个人走出里许,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看着满天星河,心里回忆着和茅蒿的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她和茅蒿第一次相遇是在阳原城外治水河边,那时茅蒿射下一只野雁,那只野雁她已经盯了好久了,只是箭法不好,射了几次都没中。
她气不过,跑过去抢过野雁非说是自己先看到的,是茅蒿抢了她的猎物。茅蒿非常气愤,正要和她理论,但是一看到和卜的脸庞,就完全忘了野雁的事。
和卜见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问道:“嗨,你怎么了?我说这只雁儿我要拿走啦。”
茅蒿还是看着她。
和卜心想难道这人是哑巴?
自己欺负一个哑巴那可太说不过去了,于是说道:“这样吧,咱们把野雁剖开,一人一半,但是脖子得归我,我阿妈喜欢吃雁脖子。”说着拿出小刀就要将野雁开膛破肚。
呆了半晌的茅蒿突然笑道:“不用了,这只雁送给你了。”
见“哑巴”突然说话,和卜吓了一跳,在他肩膀一拍,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会说话装什么哑巴。”
茅蒿看着和卜只是傻笑。
和卜道:“算了,我既然说了要分你一半就要做到。”又要去解剖野雁。
茅蒿拦住她说道:“不用了,我箭法准,再射一支就行了。”
“你是说我箭法不准了?我告诉你,像这种野雁我一天射几十只,只不过我今天胳膊不太舒服而已。”
茅蒿听着她强词夺理,心中一动,说道:“那这样吧,这只雁就算送你的,既然你箭法这么好,明天你还来这里射一只兔子还我怎么样?”
“射兔子?小意思,我答应你了。”
“那一言为定。”
茅蒿伸出手。
“一言为定。”
和卜把手掌击在茅蒿掌上。
她抬头发现茅蒿还是像刚才那样,用他清澈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这一次,她看出了茅蒿的心意,脸一红,像被火烫似的收回手掌,低着头不敢看茅蒿。
“你叫什么名字?”茅蒿问。
“和卜。”
“我叫茅蒿,明天见。”
“嗯,明天见。”声音在风中几不可闻。
但是茅蒿听得很清楚。他翻身上马,向和卜做了个再回的手势,哼着歌策马远去了。
这是两人首次相遇,此后的日子里,两个青年经常一起打猎放牧,嬉戏玩耍。感情日渐深厚,就在茅蒿准备向和卜提亲的时候,他被征调到新军之中,而和卜也被邻近大族的族长之子看中,准备举族迁徙过去。
和卜吹着晚风想着和茅蒿两人的过往,时而高兴时而悲伤,独自一人在那里哭哭笑笑。
就在她擦干眼泪准备回去的时候,远处月光下一人一骑映入她的眼帘。部落族群之间相互攻杀是常有的事,在进行偷袭之前往往会派人夜里悄悄到对方部落去查探虚实。
和卜心中一震,难道是其他部落的探子?她刚才的伤感瞬间被驱走,赶忙俯下身子。心想,自己离部落有一里多路,又没有骑马,要是被对方发现策马追赶,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赶上。
她趴在草丛里悄悄观察对方,一颗心扑扑直跳,默默祈祷这人只是个过路的。
然则事与愿违,来人偏偏不偏不倚地向和卜的方向走来。
“看来真是敌方的探子,只能拼了。”和卜心里想着,从腰间慢慢抽出短刀,等到来人走近她就趁其不备将敌人击杀。
那人似乎并不着急,放开缰绳任凭马匹自己慢走。几分钟过去,那人已经距离和卜只有十多步了,和卜却紧张地感觉像过了几个时辰。
十步…五步…三步,来人已经走到和卜前面,背身大露。
见敌人如此大意未发现自己,和卜大喜。她握紧短刀从草地里暴起杀敌,突然一阵风吹过,马上骑士受冷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阿嚏”让和卜心头大震,“茅蒿,是你!”和卜叫出声来,拿着刀的手急速下滑,一刀扎在了对方的马鞍上。
茅蒿不想草地中竟然伏的有人,也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后面站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匈奴姑娘。
他跳下马拉着和卜的手问道:“和卜,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和卜正沉浸在遇到茅卜的梦一般的的喜悦中,被他这么一问瞬间红了眼眶,阿妈那句话又出现在她脑中:就算你们再好,他终究是赵国人,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昏暗的月光下,茅蒿没有看清和卜脸色,不等她回答,一把将和卜紧紧抱住,说道:“和卜,我真的想死你啦,我听别人说你们的部落往西迁徙,生怕你走远了,就顺着你们走过的痕迹一路追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你。嘿,你怎么不说话呀?”
茅蒿松开和卜的身子,扶住她双肩想听她说话,但是和卜只是紧紧抱着他不愿松开。茅蒿以为和卜太久没见自己,所以不愿意和自己分开。他笑一笑,一手揽住和卜腰肢,一手抚摸她的长发。
良久,见和卜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自己,似乎在微微颤抖。茅蒿终于发现了和卜的不对劲,他想把和卜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抬起,但和卜执意不肯。
茅蒿拍拍她:“和卜,你怎么了?你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和卜再也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茅蒿吃了一惊,捧起和卜脸蛋儿,问道:“到底怎么了和卜,你为什么要哭?见到我不高兴吗?”
匈奴姑娘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