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正沉吟间,只听嬴政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李斯眼珠一转,走出一步道:“启禀大王,臣今日上朝路上确实听到了一些关于大王的流言。”
众臣吃了一惊,纷纷扭头看向李斯,心中暗叹他好大的胆子。
嬴政见说话的是经常顶撞自己的李斯,瞪着眼问道:“廷尉听到了什么?”
李斯吸口气,说道:“臣听说,大王在会盟上受到了赵王的无礼对待。”
嬴政问道:“他们怎么说得?”
他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了,众臣都为李斯捏了把汗。
李斯却恍如不知,继续说道:“这等无礼之言臣不敢多听,所以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流言为何会突然四处传播,以及….”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王绾,继续道,“以及为何会引起流言的原因。”
李斯这句话说完,王绾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一下。他缓缓扭过头,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斯,李斯抬头看着嬴政,就当没看到。
嬴政问道:“那你说说,原因是什么?”
李斯道:“赵迁诡计多端,这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事前王将军曾强烈反对大王与会,可惜被有些无知小人花言巧语给否定了,这就是此事的主要原因。”
嬴政冷哼一声还没发问,王绾已经吓得跪地求饶:“大王,是臣一时糊涂,妄图在会盟上擒杀赵迁,不意使大王受辱。臣该死,请大王治罪。”
说完咚咚咚地用力磕头。
嬴政这些天一直在后宫,王绾托人打听,说大王宠幸多名嫔妃,唯独没有去看郑夫人和大公子扶苏。王绾,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他知道这次估计难逃一死,赶紧安排了后事,最主要的就是派人送信给郑夫人,让他和公子最近一定要安分守己。
另外写信给自己在曲沃的儿子王腾,假意让他去赵国找甘罗,和甘罗一起研究赵国强大的原因。
虽然王绾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是真正面对嬴政的威压和李斯的落井下石,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
嬴政知道李斯这么说有故意坑害王绾的意思,但是正中他的下怀。如果不是王绾闷着脑袋极力怂恿,自己说不定真的被王翦劝住了。
嗯,王翦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忠臣,赵迁让他用死来换回寡人的安全,他竟然犹犹豫豫的,现在寡人多次问话他也不答吗,哼。
嬴政本身多疑的性格,加上受辱后的愤怒以及林石的挑唆,让他对待朝臣的态度慢慢地变得极端了起来。
“你既然已经知罪,那么按照大秦律法应当如何处罚?”
李斯身为廷尉,主掌律法。按照过往的秦律,王绾这次绝对是抄家问斩的罪名。但是经过他和王翦的改制,连坐的罪名大大减少,除了涉及谋反的重罪,别的罪名已经没有连坐一说。
李斯暗道可惜,没想到废除严刑峻法受益最大的竟然是这个老家伙。
他本想说按新律应当将王绾一人斩首,话到嘴边他灵机一动又改口道:“按照旧律,应把罪犯全家斩首,家产全部充公。按照新律则只牵涉罪犯一人,家人和家财不受连坐影响。”
此话一出,众人都暗暗打个寒噤,李斯这家伙真狠呐,现在统一使用新律的时候还非把旧律再拿出来说一说,这是要把王绾一家斩尽杀绝啊。
转念又一想,李斯连他的同窗韩非都下得去毒手,何况是和他一直不和的王绾呢。
嬴政道:“王绾,你自己说,应当用新律还是旧律?”
王绾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哭喊到:“所有罪责都是罪臣一人之过,罪臣只求速死,求大王放过罪臣一家老小。”
满朝大臣均敢心中不忍,但是在嬴政威严的目光下,谁也不敢出言求情。
放在以前王翦定会出言维护新法,解救王绾家人。但是经过林石那一出挑拨离间,王翦明显感觉大王和自己之间已有了隔阂,这时为王绾发声只怕不能帮他家人求得饶恕,还会引火上身。
嬴政看着昔日的宠臣被逼的如此凄惨心中稍有不忍,但是他先受林石之辱,丑闻又被曝光。心中烦闷无处发泄,只想大肆杀戮一场,一出心中恶气,并借以重振秦王威严。但是王绾和他君臣相和时日非浅,感情毕竟非同寻常,他想有个人出声为其求情自己就顺势应下。谁知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出声。
他强压下怒气,说道:“来人,先把丞相押入大牢,还有所有家人一并收押,待寡人日后再做处罚。”
王绾痛哭流涕:“臣多谢大王恩典。”
两名侍卫进来把王绾带走。见嬴政没有把王绾一家立即处死,李斯微感失望,但很快释然。他身为廷尉,审问罪犯正是他的职责,严刑拷打之下不信给王绾弄不出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王绾被带走,嬴政对李斯道:“散布流言之人甚是可恶,廷尉立即着人查明流言源头,对仍然散布谈论者,一律捉拿问罪。”
想到外面四处都在谈论自己的丑事,他又是一阵怒气填膺。如果不是赵国这个心腹大患仍然存在,嬴政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他会把当日所有在场的官员和士兵全部处死。理由嘛,很简单,保护不力。
正当群臣被朝堂上的紧张气氛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时,外面一名啬夫走进来,躬身道:“启禀大王,韩国有使臣到来,说有急事求见大王。”
嬴政愣了一下,随口道:“宣。”
啬夫这么一下插科,让殿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众臣把躬着的身子稍稍站直,都等着韩使到来,看看又有什么急事。只要事不关己,他们乐得只是热闹。
不一会儿,一名衣服脏乱,披头散发的人跑进大殿,一进殿就跪地哭诉道:“大王,韩国有大难,求大王赶紧发兵救援。”
看了他这副模样,嬴政皱眉道:“韩国有何大难,你起来慢慢说。”
“谢大王。”韩使擦干眼泪,起身简单整理一下衣冠,躬身道:“大王,数日前,魏赵突然联合进攻韩国,韩国危在旦夕,请大王立即救援。”
说着又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