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军功爵的弊端和军队战斗力的问题说到了嬴政心坎里,他稍稍意动,问道:“你刚才说赵国只收十分之一的农税,那他们是怎么负担战争的花销和士兵的待遇的?大秦的税收远高于此尚且难以承担,难道赵国仅靠这十一之税就能供养那么多军队吗?“
“大王问得好,首先赵国朝廷不单收税,还同时向百姓贩卖盐铁等生活用品。并且赵王不打压商人,反而鼓励国人经商,朝廷从中收取部分商税。这些税收和贩卖盐铁的收入数额已经相当巨大,足够支撑朝廷的大多数开支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赵国的农税税率虽低,但是基本所有的耕地都是纳税的。而大秦不一样,占人口少数的官吏贵族占有着国内大多数的耕地。而且很多贵族的地是不用交税的,这就导致国家的多数财富掌握在部分贵族手中,真正收到国库中用来支持朝廷运转的只是少数。
这是大秦,也是除了赵国以外其他五国之中最大的弊病。如果这个弊病不能根除,臣相信,在十数年之后,赵国的国力将会超过所有国家,甚至远胜现在的大秦。“
嬴政动容:“土地集中这个问题廷尉也曾和寡人说过,但是想要改革的话实在牵扯太大。之前已经说过,以后新打下来的土地收归国有。至于原来的土地,等以后慢慢回收,你看如何?“
甘罗摇摇头:“这大秦是大王的大秦不是贵族们的大秦,大王要收回自己的土地乃是天经地义,何必要等以后?“
嬴政笑道:“你说得轻巧,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所有土地都收归国有,那以后将军们,士兵们立了军功拿什么封赏他们?“
“士兵好说,可以学习赵国的做法。至于将军们,可以赏钱财和名誉,但是不能赏土地封地。“
“嗯,这也是个办法。但是你想过没有,现在很多你口中的贵族都是靠着军功升上来的,如果寡人强行拿走了他们的土地,就意味着什么?“
甘罗一字一顿道:“意味着大秦施行了一百多年的军功爵制彻底宣告结束。“
“没错,意味着军功爵制的瓦解。大秦百余年来战无不胜的原因,军功爵制占了很大成分,你确定效仿赵国提高士兵待遇的方法一定比军功爵制要更好?”
“军功爵制在以前的确是各国中最适合争霸战争的制度,但是现在赵国以一个即将亡国的孱弱身躯,硬生生打得大秦束手无策,这已经说明军功爵制已经不是最好的制度了,咱们需要改进。
臣说得改进,是整个国家的国策律法上上下下都需要改进。现在的大秦就像是一个中年人,虽然还很强大,但是已经慢慢再向老年迈进。而赵国就像是十多岁的孩子,可能现在没有中年人力气大,但是他朝气蓬勃,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强,总有一天会超越大秦。
大王,今时不同往日,大秦的改革已经迫在眉睫,不然的话臣估计用不了几年,咱们和赵国的国力对比就会处于下风,请大王三思。”
嬴政嗯了一声,并未作答。甘罗说得事情太大,不是三言两语间能够决定的,他想回去之后再找李斯等人商议过后再说。
嬴政转移话题问道:“你说的赵国对百姓的管理很松散,难道赵王就真不怕他们聚众作乱?“
甘罗道:“臣当时也想过这个问题,问过几个农民,您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我现在有一个老婆两个孩子和二十亩地,全家吃得饱穿得暖,这都是托大王的福,我吃饱了撑的要作乱吗?大王,百姓作乱多是因为活不下去。如果都能吃饱穿暖,谁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作乱呢?“
“嗯,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寡人会好好考虑这个事情。今天先到此为止,寡人有些倦了,就先回宫了。”
甘罗道:“大王稍等。”然后跑回书房拿出几捆书简,说道:“这些是臣在赵国记录的见闻和感悟,希望大王能抽空看一下。”
甘罗昨晚回到家,连夜把自己写得东西全部筛选总结一下,把数十卷书简总结成这五六卷,为得就是今天城给嬴政看。
嬴政随意翻看一下,对甘罗道:“真有你的,去赵国短短几天,就能写下这么多东西。”示意身旁的下人把书简带上。
甘罗苦笑:“要真都是臣写得就好了,里面很多东西,道理都是从赵王写得书里看的。”
嬴政奇道:“赵迁写得书?”
“没错,赵王把自己的很多思想写成书让赵国人学习,赵国朝廷花了很大力气让赵国平民读书识字,臣一时间还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想要答应赵国就要先了解一下赵王,所以请大王放下芥蒂,找时间了解一下。”
“好,寡人知道了。”
甘罗把嬴政送出门,扶嬴政上车时候,趁着两人贴身的机会低声道:“大王,您既然已经明了赵王的离间计,还是尽快把王将军请回朝堂吧,伐楚在即,还需要王将军主持军事。”
嬴政上车的动作停顿一下,轻轻点点头,然后上车回宫了。
甘罗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心中满是欣慰。虽然嬴政还没有决定变法,但是他能坐下来听甘罗说这么多,已经让甘罗喜出望外了。而且他还点头答应了迎回王翦的事,可谓难能可贵。
和很多初次来到邯郸城的外国人一样,盖聂被眼前的坚城惊呆了。
用水泥和砖石扩建的高大城墙雄伟壮观。城墙长度比以前的土墙长了四五倍,高度也有将近之前两倍那么高。关键是城墙的质地,盖聂虽然不知道使用的什么建筑材料,但是光看着就比一般的夯土墙结实的多。
每面城墙上开有三处城门,城门下的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盖聂和盖荣带着两名弟子向城门走去,盖荣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城墙才刚开始修建,没想到这么快就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