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背上生出一身冷汗,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蒙恬的四周,而忽视了自己的周边。他虽然想到了此行可能的失败,但还是认为失败的地方在蒙恬的大营附近,而从没想过自己的后路会如何。
项燕擦擦冷汗,对张良拱手道:“项燕多谢先生提醒。”
说完转身出去安排侦查,张良道:“将军稍等。”
“先生还有何事?”
“碍于秦赵盟约,将军请勿泄露在下的身份和行踪。”
“这个自然。”
项燕出去立马派出十多个斥候,以寝城为中心向左右后三面秘密侦查,侦查半径要达到五十里。
项梁问道:“父亲,张良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您认为可信吗?”
项燕道:“是匪夷所思,但这是对王翦反常行为的唯一解释,不管他猜得对不对,咱们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第二天,派出的斥候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侦查显示,在寝城北方和西南四十里外都发现了秦军。北边约有四五万,西南方向起码有七八万人。
项燕听完一阵阵后怕,好个王翦,竟然不知不觉地把这么多兵力安排到了自己家门口。如果昨夜真的全军出动攻击蒙恬,对方这十几万人两下里合并,直接就断了自己后路。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作战意图,那就要制定新的作战计划了。
斥候的侦查结果表明了张良是真心帮助自己一方的,所以项燕邀请张良参与了作战计划的制定。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趁着秦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战略意图已经泄露,集中优势兵力突袭秦军在北边颖水附近的伏兵。一来北边的秦军相对较少,二来颖水北岸关系着粮运安全。
张良又提出,虽然北面的秦军相对较少,但是想要短时间内解决四五万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战斗一旦展开,西、南两面的秦军会立马增援。所以他建议项燕立即传书回寿春,让景骐再秘密从国内带十万援军过来。
等秦军合围北面进攻的楚军时,景骐再从后面给他来个反包围,一举把来犯秦军击溃。
项燕深以为然,立即给任倪传信,却不知正好掉进张良的圈套。
按照张良这个部署,秦军和楚军就会层层叠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势必要展开一场激烈的拼杀,直到一方彻底败退。不管谁胜谁败,双方都会损失惨重,最后的赢家只有赵国。
项燕在信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任倪收到后立即上报负刍。负刍对军事没什么主意,一切交给任倪决定。任倪对项燕的要求给予全力支持,立即回信,还给他加了五万兵力,一共让景骐带了十五万人出发支援。
两日后,项燕收到回信。万事俱备,计划立即开始实施。
为了迷惑秦军,项燕每天派出大量斥候去蒙恬大营查探,做出即将偷营的假象。数日后,算来景骐的援军应该已经出发,项燕决定对颖水南岸的秦军发动攻击。
项燕找到张良:“天气阴沉,可能会有大雨,老夫决定今晚发动突袭。只是还有两件事情,想向先生请教。”
张良笑道:“我猜第一件事应该是蒙恬所部这么大个诱饵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先生睿智,可能为老夫解惑?”
“将军过奖了,依在下看来,有两种可能。第一,里面是座空营。第二…”张良顿了一下,“是带来的民夫和从周边抓来的百姓。从侦查的情况来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项燕愣了一下:“王翦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那可是十万人啊,就这么白白放弃了。”
张良道:“所以大将军就说了,王翦是最善于利用秦国强大的国力呃。秦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按照秦国惯例,从军的民夫多是奴隶和罪犯。
秦法严苛,国内的刑徒极多,这些刑徒如果不从军或者做苦力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这十万人能够成功把贵军引诱过去,说不定还能立下军功,这是死中求活之路。”
项燕点点头,说道:“老夫的第二件事,先生也已经猜到了吗?”
张良道:“在下说过了,我真的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些猜想都是很多日的观察分析才想出来的。至于将军的第二件事,在下真的想不到。”
“真的想不到?”
“千真万确,还请将军不要打哑谜了。”
项燕身子往前凑了凑,说道:“老夫想代表楚国请求先生留在楚国任职,我们大王和令尹都是爱才之人。老夫保举,可让先生担任上卿,如何?”
张良愣了,项燕的邀请他是真没想到,他轻轻摆摆手道:“多谢将军美意,恕张良不能答应。”
“为何,先生如此之才在赵国的地位却并不高,来到楚国身居高位难道不好吗?”
张良道:“在下本是韩人,国破家亡的无奈之下受到赵国大恩,于是决定追随赵王。如果再因为高位而投奔楚国,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三姓家奴?张良不才,却也略知大义,还请将军见谅。”
项燕又邀请再三,张良仍是婉拒。
项燕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只是不停感叹可惜。随后又让人送来不少黄金珠玉,张良一个没动,将其封好放在柜子里。
入夜时候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雨很快变大成了暴雨。
营帐上噼噼啪啪的声响让王翦有些心烦意乱,项燕忍到现在还没有出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张良猜得没错,王翦本来的意图是把楚军引出来进行野战,利用秦军的野战优势打垮楚军。
当头几次的叫骂挑战没有见效后,王翦立马表现出他作为一个军事统帅冷酷无情的一面:让随行民夫假扮士兵充当诱饵,利用运送粮草当做掩护,把蒙恬麾下的十万人全部换成了民夫,同时把留在韩国的五万人也秘密调了过来。
深受赵国思想影响的甘罗提出过明确反对,但王翦表示这些人本来就大部分是刑徒,如果这次能够侥幸不死,还能依靠军功换得活命和自由的机会,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