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受李汨之命,从邯郸出发,向西向南到达山河郡。期间两军交战正酣,边境上防守严密。于是他折而向南,绕道韩国,再向西进入秦国境内。
看着周围的一切,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城池,熟悉的人身上熟悉的打扮,王腾的心情难以言表。
想想自己的过去,父亲位高权重,又极受大王赏识。只因一时不慎,惹怒大王,被对手李斯抓住把柄置于死地。
本来大好的前程,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丞相之子变为逃犯。期间他想过轻生,但是被甘罗劝阻。后来悲痛化为愤怒,决定依靠赵国进行复仇。
王腾脑中本来都是王绾教给他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怎么痛恨嬴政,痛恨秦国。他痛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斯。
后来进入李汨麾下,接触到了赵国的新思想,他很惊讶于赵王竟然亲自规定,君王也不能越过法律擅自杀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是错误的。
随着对新思想认识越来越多,他就越感觉家人死得冤枉。原本对李斯一人的仇恨,也慢慢转变为整个秦国朝廷的仇恨,复仇目的由杀死李斯转变成覆灭秦国。
看着路上一队队来去匆匆的秦国运粮队,王腾脸露冷笑:看我马上就去掐断你们的口粮。
在秦国境内稍作停留后,王腾沿着汉水一路向西进入汉中,最后由汉中转而南下到达巴郡。
巴寡妇居住在巴郡枳邑,也就是后世的重庆。
来到枳邑,城内城外到处可见炼制丹砂的作坊。巴寡妇基本垄断了秦国境内的丹砂制作和贸易,加上巴郡境内巨大的粮食产量,每年除了上交给秦国朝廷的部分,还有大量剩余。
巴水清可说是当世第一富婆,朝见时,连嬴政都对她十分客气。
王腾已经来了五六天,在客店里住了五六天,身份凭证是他在巴郡一具新鲜的死尸身上弄到的。这些天他什么也没干,就是在城里悠悠转转,思考接近巴寡妇的方法。
秦国朝廷对巴郡施行的是羁縻政策,只要巴郡臣服并按时上供,其他事务朝廷不管,基本属于自治。
巴寡妇这些日子心情并不好,几乎每天都有部下过来向她哭诉,说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自己的田产被朝廷收去。求她为自己做主,向朝廷要回土地。
巴寡妇倒不是没有为部下们向咸阳上书,但收到的回复只有一卷新国法和这些人罪状。巴寡妇敢怒不敢言,羁縻政策只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口头承诺,并不是正式的国策。在巴寡妇之前,秦国杀死巴郡当地的郡守可不在少数。
她无奈之下,只能提醒部下遵守新法,不要再让李斯抓到把柄。但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李斯为了回收贵族们的土地,特地为他们量身打造了一套律法。
以这些人平日的作风习惯,基本平日干得大多数事都是违法的。不说别的,就不能强娶妇女这一条,就没几个人能够完全遵守。除非拥有惊人毅力,能够控制自己欲望的人,一般很难保住自己的土地。
现在秦国进入战争状态,后勤需求巨大,想在此时从朝廷手里要回被充公的土地更是难上加难。巴寡妇被部下吵的烦了,干脆府门一闭,谁也不见。
数十部下在她门前跪了一天也没见到她,众人无奈回去。路上不住口地抱怨巴寡妇不敢为大伙儿出头,还破口大骂李斯和当地守将屠雎不是东西。
他们表面上骂的是李斯和屠雎,其实心里骂的是朝廷。当然,骂李斯不犯法,诽谤朝廷可是重罪。
这件事成为城里的新闻,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王腾所在的客店也不例外。
得到这个消息的王腾立马在心里想到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既然巴郡贵族和秦国朝廷矛盾这么深,自己就再给他们加一把火。
巴寡妇对巴郡只有治权而没有兵权,嬴政任命屠雎为将,率军三万驻守巴郡。巴寡妇把巴郡的税交给屠雎,再由屠雎派人转运到关中或直接运到军中前线。
可以说屠雎就是朝廷派到这里的布政使,什么人犯了法,没收土地的工作也是由屠雎来做。屠雎是李斯一手提拔的,李斯的任何命令他都会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
李斯很是欣赏屠雎的能力,特地上书,把他安排到税重地巴郡,让他保证这一地区的新法实施。
屠雎果然没让李斯失望,到达巴郡短短一年,就依据新法为朝廷收回上万顷的土地。对于当地贵族的不满,他也敢于使用铁血手腕镇压。
几个贵族被杀后,剩下的人不敢再触他的霉头,转而去求巴寡妇,让他上表请愿。但吃到新法红利的嬴政对此视而不见,全部交给李斯处理。李斯求之不得,依据国法,把巴寡妇的请愿全部驳回。
从丈量土地开始,当地人就和屠雎得手下冲突不断。后来屠雎仗着兵力强行清丈,得到上司撑腰的清丈人员也越发不可一世,甚至有公然威胁受贿的行为,众人是敢怒不敢言。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王腾选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屠雎手下这些办事员。这些人是和当地贵族直接接触的人,是秦国朝廷的代表,也是最招人恨的。如果他们死了几个,屠雎肯定第一个想到是贵族们的报复。
这天傍晚,屠雎的手下刘四正得意洋洋地走在枳邑的大街上,他刚从一个贵族那里勒索来十金。
贵族的儿子强娶了一家民户的女儿,这件事被刘二打听到,顿时喜出望外。他找上门去,扬言要抓捕他儿子归案。一旦罪名坐实,名下田产定是十不存一。贵族无奈之下,只好破财消灾。
刘四收了钱马上变脸,临走时还不忘恭祝对方公子新婚大吉。
他回到住处,锁好房门。然后进入卧室从床底下摸出一只木匣,打开后,里面都是他这些天勒索来的钱财珠宝。他把今日收来的钱放进去,脸上难掩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