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淤血吐出来，章邯感觉通气顺畅多了。他不顾得查看伤势，先看刚才发生爆炸的地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儿当场晕过去。
这时他的亲兵过来搀扶，章邯推开亲兵：“先不用管我，快组织兵力堵住缺口。”
章邯刚说完，外面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声。
是响箭！
章邯叫道：“快，快，这是赵军进攻的信号。”
赵军这边早已全军集结，听到响箭声，乐叔立即命令全军冲锋。章邯虽然反应极快，但秦军集结还是慢了一步。
睡梦中的秦军士兵刚刚集结，赵军已经冲到了缺口近前。工事上混乱的秦军还没组织起来就被打退。等秦军主力赶到，赵军已经完全攻了进来。
这下秦军没了工事据守，赵军也没了器械优势。双方在狭窄的山道上短兵相接，展开血肉与意志的比拼。
两军如同铁流般轰然相撞，最前几排的士兵瞬间被撞的筋折骨裂。后面的士兵拿着长矛，透过人群的缝隙向前不断攒刺。前面的战友倒下了，就跨过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
在这人挤人的阵型里，就算想退也退不出去。队伍旁边，很多士兵被挤得掉进漆黑的江水里。
又过了一会儿，这场看似没有赢家的战斗却渐渐分出了高下。
改革后的秦国加强了中央集权，能把更多的资源用到军事上，士兵的被几率大大提升，虽然质量上和赵国比还有差距，但起码比例上已经能达到赵军的七成以上。
这种人贴人的近距离厮杀，士兵们能够发力的空间很小，长矛基本只能前后乱刺，无法左右挥舞，想助跑借力更是不可能，这就对士兵的臂力和武器的强度有很大要求。
赵军覆盖全员的披甲率给秦军的进攻造成很大阻力，秦军长矛的茅尖通常捅个几下就要折断，再用一会儿就和一根棍子差不多了。
而赵军的长矛，在本来的质量优势上又有了乌兹钢加持，折断的比例大为下降，刺穿秦军铠甲时也更为省力。
章邯的呼喊被人群的嘈杂所淹没，他看不到前线的战局，但能感觉到己方阵营在一步一步的后退，显然对面的赵军正在步步紧逼。
章邯好挤歹挤终于挤到队伍外围，他喘了几口大气，然后爬上一棵树观察战局。
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己方士兵士气不衰，更没有怯战的迹象。但不知为何，就是挡不住赵军的进攻。
很多士兵的武器打到赵军身上，赵军就像没事人一样，身体微微一晃，反手一下就给自己的士兵捅个透明窟窿。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偷偷溜到两军交接的附近，从地上赵军和秦军的尸体上各捡起一支长矛。跑回去就着月光一看，顿时明白了。
己方的矛头已经断了有两三寸长的一节，而人家赵军的长矛扔锋利如初。矛头上诡异的图案照在月亮下，映出摄人的寒光。
章邯倒转乌兹钢长矛，对着地上掉的盾牌一刺，茅尖像刺穿皮革一样轻松穿透盾牌。
章邯惊呆了，这他么什么神兵利器？
知道赵国有钱，关键这他么也太有钱了吧？
这种质量威力的神兵，市面上少说也得上百金。赵王是挖到金山了？能让赵国士兵们人人都用上这种武器。
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赵军的武器太欺负人了。往往一个赵军士兵倒下之前，带走两三个秦军是很正常的事。
再这样打下去，等把眼前这十余万秦军全部消耗完，赵军起码还剩一半人。到时候别说拿下巴蜀，甚至可能被赵军一路反推到汉中。
但是现在双方正是短兵相接的关键时刻，随意下令撤军，己方立时就会全面溃败。章邯无法可施，只能咬牙坚持。
战至午时，两边的节奏都慢了下来。一是士兵的体力消耗严重，而来战线中间堆积的尸体实在太多了，简直就是一座尸山。尸山把两军隔离开来，减缓了进攻的速度和力度。
章邯正考虑着是不是趁机撤军到后面的工事里，对面赵军竟然先一步停止了进攻。因为乐叔收到了一则消息：后方的张良带领五万援军今日日落前就能赶到，并且携带了从后方新运过来的雷火弹。
乐叔大喜，既然有了雷火弹，就不用然战士们冲上去和敌人以命相搏了。于是趁着进攻速度减缓，他果断下令停止进攻。
章邯不知此节，以为赵军和自己一样，是受不了巨大的伤亡所以才停止进攻的。这样一来，他反倒不急了，利用停战的间歇，在后方加紧修筑工事。
为前线提供军火的命令传到山河郡，严聚立即组织人马运输。过了五日，军工厂库存的一千颗雷火弹送到张良手里。张良带领五万援军和雷火弹，急行军前往支援乐叔。
停战后两日，后方的新工事逐渐建成，章邯考虑着是不是把部队撤到工事里去。探子来报：东边峡谷里发现赵军援军，并且似乎带有雷火弹。
现在章邯最怕的就是雷火弹，听到这三个字，他吓得打个冷战。
怪不得赵军突然停止进攻，原来是在等雷火弹。他本以为雷火弹这种技术含量高，又需要耗费大量钢铁的东西是很难制造的。
自己用计让对方的雷火弹消耗尽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不想赵军的雷火弹就跟石弹一样，造得又多又快。
他实在想不明白，大秦和赵国依言都推行了改革，国内各种手工匠人的地位和待遇也都得到了很大提升。为什么己方各种物品的生产速率还是不能和赵国相比，不说火药了，但就造这么多雷火弹所需的钢铁，秦国的冶炼速度就未必跟得上。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现在面临三个选择，一是退避三舍。惹不起赵国的雷火弹，那就只有躲。躲到巴蜀北的山上，依山防御。这样能降低己方伤亡，但会失去已经归降的巴蜀腹地。
二是趁赵军雷火弹尚未运到，命令全军杀上去，和赵军打成一团，让他们的雷火弹失去作用。
三是佯退把当前的赵军引到后方，集中优势兵力歼灭，但这样就必须把围困李左车部的秦军撤回来。
章邯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找蒙武商量，但蒙武在后方和李左车等人对峙。
犹豫好半天，章邯终于想明白了他心底里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在没有找到对付赵军雷火弹的办法以前，想靠差不多对等的兵力战胜赵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己方这次学习赵国的改革虽比上次有了巨大进步，但还是有许多问题在里面。
比如为什么赵国的各种发明创造层出不穷，而秦国就没有。比如为什么差不多的国力下，赵国的钢铁产量远胜秦国。秦国想要修筑水泥道路为什么困难重重。
等等等等...
之前虽然看到但是并不重视的问题，这时候凸显到军事上，章邯才明白，自以为经过这次改革，秦国已经完全追上了赵国是多么可笑的错觉。
最终，章邯选择了第四条路：撤军，全军撤到巴蜀和汉中只见的山里。防御赵国扩张的同时，继续深化改革措施。
如果不能解决上述问题，大秦就只有等死了。这是章邯回师后，给嬴政上书中的最后一句话。
章邯害怕撤军时会被赵军掩杀，特意安排晚上从后往前撤。乐叔发现秦军撤军意图后并没有追击，以来怕前面有埋伏。而来反正雷火弹已经快要运到，没有必要再让士兵们冒险。
和秦军接这一战，歼灭秦军六千余人的同时，己方也有两千余人的伤亡。如果不是因为时间被迫和秦军短兵相接，在雷火弹的配合下，按部就班得结阵攻击，乐叔有信心能把秦军整个击溃。
张良生怕前线士兵伤亡太大，带着援军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乐叔，却被告知秦军已经撤退。
张良很是意外，他本拟雷火弹到达后，好好给秦军洗个热水澡，没想到对方竟不触他这个霉头，先一步撤退了。
“将军可知秦军主将是谁？”张良问道。
“据俘虏交待，主将蒙武，副将就是和咱们接仗的章邯。”
张良恍然：“原来是他，在上党伏击游击将军司马同，率领秦军精锐包抄韩信的就是这个家伙。他可以说是继王翦之后，秦军新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了。”
乐叔脸露惭色：“不错，此人确实善于用兵，他用假工事消耗了我军的雷火弹。现在见我们的军火得到补充，果断放弃阵地选择撤退，拿得起放得下，非常人所能办到。子房，依你看，秦军会退到哪里？”
张良想了想，说道：“如果是我，要退就退得彻底一点。只要我军有雷火弹在手，平原上秦军不是对手。索性直接撤到巴蜀北面的山里，依山防御。既能阻止我军继续向北发展，还能为以后的反攻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