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入口像一张巨兽沉默的口,吞吐着与外界烈焰截然不同的、带着湿冷腥气的微风。那丝微弱的清凉,在此刻灼热的烘烤下,非但不能带来慰藉,反而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诡异。
屏障破碎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暗金符文湮灭后散逸的、冰冷的规则碎片。唐僧手持那变得异常沉重、却已恢复古朴的残片,在沙僧的搀扶下,率先踏入了洞穴。八戒心惊胆战地跟在最后,九齿钉耙横在胸前,小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幽暗的四周。
洞内并非一片漆黑。岩壁上附着着一些散发幽蓝、惨绿光芒的苔藓和晶石,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将这巨大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脚下是潮湿滑腻的路径,与洞外的焦土判若两个世界。那潺潺的水声愈发清晰,源自洞穴深处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在幽光下呈现一种不自然的、近乎墨黑的颜色,静静流淌,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师父,这地方……瘆得慌。”八戒压低声音,喉咙发紧,“比外面那明火执仗的还吓人。”
沙僧沉默地点头,他的灵觉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他的感知。他只能更加握紧降妖宝杖,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唐僧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洞穴一侧岩壁上的景象吸引了。那上面并非天然形成的岩石纹理,而是雕刻着一些极其古老、风格迥异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支离破碎,饱经岁月侵蚀,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些图案——并非佛教的飞天、菩萨,也非道家的云纹、仙人,而是一些更加原始、更加蛮荒的意象:咆哮的巨猿撼动山岳,九头的怪鸟撕裂苍穹,人首蛇身的神只手托五彩石补天…… 而在这些古老神话场景的边缘,隐约有一些细密的、如同锁链般的金色纹路开始浮现,如同蔓延的藤蔓,逐渐缠绕上那些巨猿、怪鸟和神只……
这些壁画,与他在残片信息洪流中窥见的那张笼罩三界的规则巨网,隐隐呼应!
就在唐僧试图更仔细地辨认那些壁画,解读其中可能隐藏的、关于远古时代与如今这“秩序”关联的线索时——
“嘶嘶——”
“咕噜……”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粘液蠕动和骨骼摩擦的声响,陡然从洞穴深处、那墨色暗河的方向传来!
幽蓝、惨绿的光线下,只见那墨色的河水开始剧烈翻涌,一个个巨大的、扭曲的气泡从河底冒出、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之气。紧接着,河岸边的阴影里,岩石缝隙中,乃至头顶的钟乳石上,缓缓浮现出无数双赤红如血的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形貌。
它们并非寻常山精野怪,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如同被剥了皮、血肉模糊的巨型蜥蜴,有的像是无数惨白手臂拼接而成的蠕虫,更有甚者,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散发着怨恨与痛苦情绪的黑色烟瘴!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周身都缠绕着丝丝缕缕、与屏障符文同源的暗金色能量流,如同被操纵的提线木偶,它们的眼中,只有纯粹的、被赋予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妖……妖怪!好多妖怪!”八戒吓得魂飞魄散,钉耙都快拿不稳了。
沙僧一步踏前,将唐僧护在身后,降妖宝杖横摆,周身那淡灰色的水汽再次弥漫开来,只是在这充满诡异压制力的洞穴中,显得比外界更加稀薄。
唐僧心中一沉。他明白了。这火焰山之心,这被屏障封锁的洞穴,根本就是一个囚笼!一个囚禁着这些被“规则”污染、扭曲、并化为看守的怪物的囚笼!而那芭蕉扇残片,不仅是钥匙,更是一个挑衅,它的出现,激活了这些沉睡的看守!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咆哮,从暗河中心炸响!河水猛地向两边分开,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怎样的怪物?它依稀有着人形的轮廓,但身高数丈,皮肤是熔岩般的暗红与焦黑,布满了破裂的、流淌着金色岩浆的裂痕。它的头颅如同被砸烂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狮子,一只眼睛是燃烧的炭火,另一只眼眶却是空洞,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暗金色的液体。它手中握着一柄由凝固的黑色火焰构成的巨斧,斧刃之上,暗金符文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这怪物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那些杂兵,甚至让沙僧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它那仅剩的炭火之眼,死死地锁定了唐僧……或者说,是他手中那块芭蕉扇残片!
“入侵者……玷污……圣地……”怪物发出沙哑、破碎、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咆哮,带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被刻入本能的职责感,“以……灵山……之名……净化!!”
灵山之名!
这个词从这狰狞怪物的口中吼出,带着一种极其荒诞而恐怖的意味!
唐僧瞳孔骤缩。果然!这些怪物,这囚笼,与灵山脱不了干系!它们是被那冰冷的秩序规则改造、禁锢于此的守卫!
“八戒!悟净!”唐僧疾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些非是寻常妖邪!它们是被……被‘上面’的力量操控的傀儡!小心它们身上的暗金能量!”
话音未落,那狮首人身的怪物已然挥动了黑色火焰巨斧!一道凝聚着毁灭与冰冷秩序的暗红斧芒,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奔三人而来!
所过之处,连空间都隐隐扭曲,附着在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晶石瞬间黯淡、粉碎!
“挡住它!”沙僧怒吼,降妖宝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黑色光芒,如同掀起了一道弱水之墙,悍然迎向那道恐怖的斧芒!
“轰——!!!”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整个洞穴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沙僧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虎口崩裂,鲜血淋漓。那怪物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
而与此同时,周围那些形态各异的怪物,也如同潮水般,发出疯狂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它们身上的暗金能量流如同触手般挥舞,带着腐蚀心智、瓦解力量的恐怖效果!
八戒吓得怪叫连连,挥舞钉耙拼命抵挡,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唐僧手持锡杖,口中急速诵念经文,道道祥和佛光扩散开来,试图净化、驱散那些暗金能量和怪物们的戾气。然而,那佛光触及怪物身上的暗金能量流时,竟发出“嗤嗤”的声响,相互抵消、湮灭!他的佛法,对这些被“佛”之力量控制的怪物,效果大打折扣!
火焰山妖怪阻路。
这绝非天灾,而是人祸!
是来自他们向往之地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
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