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拄着棒子,微微喘息,暗金色的妖氛在他周身如潮水般起伏不定。那双燃烧着幽火的眸子扫过满地狼藉和残余的、瑟缩不敢向前的怪物,最终落回唐僧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中那块看似古朴、却重若山岳的芭蕉扇残片上。
洞内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地下暗河墨色的水流依旧无声涌动,以及岩壁碎石偶尔滑落的簌簌声。
“猴……猴哥!”八戒最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角落出来,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再晚一步,咱们可就全交代在这儿了!”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被砸成肉泥的狮首火灵,又赶紧收回目光。
沙僧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但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大师兄的状态,太不对劲了。那狂暴的力量,那冰冷的杀意,尤其是头上金箍那不祥的暗金光芒……都与往日迥异。
唐僧看着归来的大徒弟,心中百感交集。喜悦、担忧、疑惑,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强撑着因信息冲击和方才战斗余波而虚弱不堪的身体,上前一步,声音沙哑:“悟空,你……”
他话未说完,异变再生!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孙悟空吸引的刹那,那原本平静的墨色暗河,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不是被高温煮沸的翻滚,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来自九幽的逆流!漆黑的河水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粘稠的水泡!水泡表面,无数张扭曲、痛苦、充满怨恨的人脸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尖啸!
而水泡拱起的方向,正对着站在河岸不远处的——唐僧!
“师父小心!”沙僧和八戒同时惊呼,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已然来不及救援!
那墨色水泡如同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瞬间就将猝不及防的唐僧笼罩了进去!
“呃!”唐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便被那粘稠、冰冷、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墨色河水彻底吞没!他手中的九环锡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唯有那块芭蕉扇残片,似乎与这河水之力产生了某种抗拒,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在墨色中透出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
“师父!!”八戒目眦欲裂。
沙僧怒吼一声,降妖宝杖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灰黑色流光,狠狠砸向那墨色水泡!
“噗!”
一声如同击中败革的闷响。降妖宝杖确实击中了水泡,但那水泡极具韧性,只是剧烈凹陷、波动,并未破裂,反而将沙僧的力量大半吸收、卸开!沙僧自己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
而就在沙僧攻击的同一瞬间,一道比闪电更快的暗金身影,已然撕裂空气,出现在了墨色水泡之前!
是孙悟空!
他没有像沙僧那样试图从外部击破水泡,而是在千分之一刹那做出了最直接、也最疯狂的决定——
他伸出那只毛茸茸的、此刻缭绕着混沌妖氛的手,径直插入了那粘稠冰冷、充满不祥的墨色水泡之中!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孙悟空的手掌与墨色河水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突声!那河水仿佛拥有极强的腐蚀性与怨念,疯狂地侵蚀着他的妖力护体,试图将他的手臂也一同同化、吞噬!
孙悟空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双幽火燃烧的眸子死死锁定水泡深处那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那是唐僧手中残片的位置!他手臂上的肌肉猛然贲张,混沌妖力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强行抵御着河水的侵蚀,五指如钩,狠狠地朝着唐僧所在的方向抓去!
“给俺——出来!”
他怒吼着,手臂上青筋暴起,与那墨色河水展开了最纯粹的力量角力!暗金色的妖力与墨色的怨念河水疯狂对冲、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水泡剧烈地扭曲、变形,内部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尖啸、挣扎,那股吸摄之力变得更加狂暴,试图将孙悟空也一并拖入这无尽的黑暗深渊!
“大师兄!”沙僧见状,不顾自身伤势,再次挥杖上前,将妖力灌注宝杖,狠狠刺向水泡与河面连接之处,试图切断其能量来源。
八戒也回过神来,怪叫着举起钉耙,朝着水泡猛刨,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也算尽了份力。
孙悟空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只探入水泡的手臂上。他能感觉到,师父的气息正在被那冰冷的怨念快速侵蚀、削弱!那河水不仅在吞噬肉体,更在污染神魂!
“老和尚!撑住!”他对着水泡深处嘶吼,手臂猛地再次发力!
“咔嚓!”
仿佛某种界限被打破!在孙悟空蛮横无匹的力量和混沌妖力的冲击下,那墨色水泡的壁垒,终于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透过那道裂缝,可以隐约看到内部——唐僧双目紧闭,脸色青紫,身体被无数墨色的、如同触手般的水流紧紧缠绕,手中的残片光芒愈发黯淡,似乎也快要被这怨念之河污染、吞噬!
孙悟空眼中凶光暴涨,探入的手臂再次猛地一探,五指终于触碰到了唐僧的僧袍!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然后爆发出撼动整个洞穴的恐怖力量,猛地向外——
“起!!”
“哗啦——!!!”
墨色的水花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怨魂不甘的尖啸,唐僧的身体被孙悟空硬生生从那个死亡水泡中拽了出来!
两人同时向后跌退,重重落在地上。
唐僧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僧袍已然被墨色河水浸透,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阴寒,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都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中毒般迅速蔓延。他手中的残片也黯淡无光,仿佛灵性大失。
孙悟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探入水泡的那条手臂,此刻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物质,正不断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妖力。他周身的混沌妖氛剧烈波动,似乎在全力对抗这诡异的污染。
而那被撕破的墨色水泡,则在发出一阵不甘的、如同万鬼同哭的呜咽后,缓缓沉入了暗河之中,消失不见。河面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是那墨色,似乎更加深沉了。
洞穴内,暂时安全了。
但唐僧身中诡异河毒,残片灵性受损,孙悟空手臂被怨念侵蚀,沙僧和八戒也各自带伤。
这火焰山之心,仅仅是一个入口,便已如此凶险。
真正的秘密,还隐藏在那幽深的、未知的前方。
而他们,几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仅仅……踏入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