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那声宣告叛逆的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祭坛空洞!暗金锁链如同被激怒的毒龙群,带着刺骨的秩序寒意,铺天盖地罩向化作混沌流星的孙悟空!祭坛上密咒光华暴涨,那团囚禁着娲皇残魂的暗红火焰剧烈翻腾,散发出更加狂暴的抽取之力,整个洞穴地动山摇,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悟空!”唐僧失声惊呼,眼前的景象已然超越了他能理解的范畴,那滔天的妖气与冰冷的规则碰撞,仅仅是余波就让他神魂欲裂。
沙僧怒吼着将降妖宝杖插入地面,拼尽全力撑开最后的弱水护罩,将唐僧和吓傻了的八戒护在身后。护罩在能量风暴中剧烈摇曳,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
就在这千钧一发,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圣僧!大圣!且慢动手!!”
一个苍老、焦急、带着浓浓绝望的呼喊声,竟然穿透了这狂暴的能量风暴与洞穴岩壁,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来自外界!来自火焰山之外!
孙悟空疾冲的身影猛地一滞,漫天噬咬而来的暗金锁链也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外来干扰,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他霍然转头,火眼金睛穿透层层岩壁,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唐僧、沙僧、八戒也皆是一愣。这地方,怎么会有村民的声音?!
只见在孙悟空的目光所及之处,洞穴一侧的岩壁,那由暗红晶石构成的区域,此刻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光影中,映照出火焰山外的景象——正是他们之前落脚的那个小镇边缘,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在一个白发老者的带领下,正朝着火焰山的方向,跪地叩拜,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悲苦与最后的祈求。
而那个白发老者,正是之前在客栈中向他们诉说火焰山异状、展示残片的那位老丈!
“圣僧!大圣爷!求求你们!快停下吧!不能再打下去了!!” 老丈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那奇异的光影传递进来,“这山……这山它……它要塌了!地火……地火就要彻底喷发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整个洞穴,不,是整个火焰山,都开始发出更加剧烈、更加恐怖的轰鸣!头顶上方,巨大的岩石开始如同雨点般坠落,砸在暗红晶石上,爆裂成齑粉。脚下的大地疯狂震颤,那条墨色的暗河掀起滔天黑浪,河底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仿佛地脉断裂的巨响!
祭坛上那团暗红火焰躁动得更加厉害,抽取之力骤然加强,甚至连洞穴内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光线都开始扭曲、黯淡,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被强行抽向祭坛!
这不是战斗的余波!这是……火焰山本身,即将走向终焉的预兆!
孙悟空瞳孔骤缩。他瞬间明悟!这祭坛不仅是封印娲皇的囚笼,更是维系火焰山某种平衡,或者说,控制火焰山能量输出的核心枢纽!他与祭坛的对抗,引动了封印的剧烈反应,打破了这种脆弱的平衡,导致被镇压了无数年的地火之力失去了控制,即将全面爆发!
一旦地火彻底喷发,别说这山洞里的他们,整个火焰山方圆千里,都将化为一片真正的、寸草不生的死亡焦土!那些山外的村民,首当其冲!
“圣僧!大圣!”光影中,老丈和村民们磕头如捣蒜,额头鲜血淋漓,声音凄厉绝望,“我们世代居住于此,靠山吃山,虽受火害,亦有一线生机!若山崩火发,我等……我等皆成飞灰矣!求圣僧大圣慈悲!停下吧!无论山中有何秘密,求你们……先救救这山外万千生灵啊!!”
村民的哭嚎,地脉的咆哮,祭坛的轰鸣,锁链的嘶鸣,以及怀中残片那焦急的悲鸣……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的心头。
他看看那光影中跪地哀求、命悬一线的无辜村民,又看看祭坛上那挣扎悲鸣、与他血脉同源的娲皇残魂,再看看身后脸色惨白、依靠着沙僧才能站稳的唐僧,以及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八戒……
一边是眼前至亲的苦难与亟待揭开的血仇真相。
一边是山外万千生灵的存亡与迫在眉睫的毁灭危机。
战?则地火喷发,生灵涂炭,他们或许能救出部分残魂,但必将背负滔天罪业,甚至可能自己也葬身火海。
退?则前功尽弃,娲皇残魂将继续承受无尽折磨,真相被掩埋,他们或许能暂时救下村民,但西行路依旧是走向祭坛,自身命运依旧被玩弄于股掌!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点的选择!
“大师兄!”沙僧看向孙悟空,声音沉重。连他都明白此刻局势的危急与两难。
八戒更是直接哭喊出来:“猴哥!不能打了!再打咱们全得玩完!那些村民……那些村民太惨了啊!”
唐僧闭上眼,脸上肌肉抽搐,嘴唇翕动,却念不出一句完整的经文。慈悲与真相,生灵与至亲,这抉择如同地狱的拷问。
孙悟空站在能量风暴的中心,暗沉的金箍棒低垂,周身的混沌妖力依旧在咆哮,但与祭坛对抗的势头,却因那山外的哀嚎而生生遏制。他头上的金箍传来更加剧烈的刺痛,仿佛在催促他,警告他,让他忽略那些“蝼蚁”的生死,继续完成“使命”。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幽火与金光的眸子,穿过动荡的虚空,再次望向祭坛上那团火焰中模糊的残影。
残影的挣扎似乎微弱了一些,一股更加清晰、却带着无尽悲凉与释然的意念,传递而来:
“……石……儿……”
“……先去……救……众生……”
“……我……已等待……万载……不差……一时……”
“……记住……归墟……”
那意念之中,没有丝毫对他犹豫的责怪,只有一如既往的……悲悯与守护。
孙悟空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混合着臂膀上那蠕动的黑色物质,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良久,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愤怒与……无奈的决断!
啸声落下,他周身的混沌妖力如同潮水般收敛回体内。他抬起头,对着那祭坛,对着那无数冰冷的锁链,发出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今日……暂且记下!”
“待俺老孙救了众生……”
“再来——
“掀了你这鬼祭坛!碎了你这鸟锁链!!”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祭坛一眼,对着唐僧三人大喝:
“走!先出山!救人!”
说罢,他一把抓起地上那块依旧滚烫的残片,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再朝着祭坛,而是朝着来时之路,朝着那被新岩壁封死的洞口方向,悍然冲去!
暗沉的金箍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不再是毁灭,而是开辟!他要在这即将崩塌的火焰山腹地,硬生生打穿一条通往生路的通道!
抉择,已然做出。
拯救眼前生灵,暂缓血仇清算。
但这并不意味着屈服。
这只是……复仇的序曲,在慈悲的协奏下,被迫延后。
火焰山之旅,因这突如其来的凡人求助,再次陡生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