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巫妖残魂,无声咆哮,汇成席卷一切的死亡潮汐,朝着孤立于漆黑水面之上的四人汹涌扑来!那怨毒、那死寂、那源自远古战场的狂暴战意,凝聚成实质的冲击,尚未及体,已让八戒神魂摇曳,险些瘫软在地,沙僧亦须全力运转弱水之力方能稳住心神。唐僧脸色更白,以残存佛力护持己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唯有孙悟空,屹立潮头,混沌眼眸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两簇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暴戾、兴奋与一丝迷茫的火焰!
当那蕴含着蛮荒、杀戮、不屈意志的残魂狂潮逼近的刹那,他体内那初步苏醒的混沌原初之力,竟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并非排斥,而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被封印了万古的熟悉感与归属感!
这些残魂的气息,与他记忆中那些破碎的、与娲皇并肩作战的远古神魔,何其相似!它们,曾是反抗“祂”的盟友,是陨落于那场浩劫之战中的英灵!
然而,它们的意志早已被漫长岁月与滔天怨气扭曲,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与对一切生者的憎恨!
“吼——!”
孙悟空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更近似洪荒巨兽的咆哮!他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力量,暗沉的金箍棒爆发出撕裂幽暗的混沌光芒,主动迎向那亡魂狂潮!
一棒扫出,并非简单的能量对撞,那混沌原初之力仿佛带着某种“同化”与“分解”的特性,所过之处,冲在最前的残魂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魂啸,瞬间溃散,化为精纯的魂力与混乱的意志碎片,被卷入棒风带起的混沌漩涡之中!
但更多的残魂前仆后继,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那无尽的怨念与死寂之气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侵蚀着孙悟空的护体神光,试图污染他的神魂,将他拖入这永恒的死亡国度!
更让孙悟空心惊的是,随着他不断挥棒,不断吸纳那些溃散的魂力与意志碎片,一股陌生而狂暴的、充满了毁灭与战斗欲望的古老意念,正如同病毒般,顺着原初之力的流转,强行涌入他的识海!
那是……祖巫战意!
是这些远古残魂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属于巫族顶尖大能的战斗本能与毁灭冲动!
这战意磅礴浩瀚,充满了开天辟地般的蛮横与霸道,与孙悟空本性中的桀骜不驯、斗天战地的因子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它诱惑着他,怂恿着他,要他将一切砸碎,将一切毁灭,以最纯粹的力量,主宰这片死亡国度!
“杀!杀!杀!”
古老的战吼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的眼眸中,混沌星璇的边缘开始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血红!挥棒的动作更加狂暴,力量更加恐怖,大片大片的残魂在他棒下湮灭,但那股入侵的祖巫战意也愈发汹涌,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以娲皇本源和自身意志构筑的心防!
“悟空!守住灵台!”唐僧看出了孙悟空的异常,那暴涨的戾气与眼中隐隐的血色,让他心惊肉跳,急忙出声提醒,并以残存佛力诵念静心经文,试图安抚。
然而,那微弱的佛光在此地滔天怨气与祖巫战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便被淹没。
“大师兄!”沙僧也察觉到不对,挥杖击退几只试图绕过孙悟空袭来的强大妖魂,焦急喊道。
八戒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猴哥!你醒醒!你可别被这些鬼东西附身了啊!”
孙悟空的意识,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一边是源自补天石本源的、包容创造的混沌原初之力,夹杂着对娲皇的牵挂与对“祂”的愤怒;另一边是狂暴无匹、充满毁灭欲望的祖巫战意,诱惑着他释放天性中最原始、最暴戾的一面。
两股同样强大、却性质迥异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争夺着主导权!他的动作时而流畅霸道,一棒清空大片魂潮;时而变得僵硬狂乱,棒法失去章法,甚至隐隐有向身边人挥动的趋势!
“呃啊啊啊——!”
孙悟空发出痛苦的嘶吼,抱住头颅,身体在半空中剧烈颤抖。金箍棒上的混沌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时而璀璨,时而晦暗。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那祖巫战意吞噬的临界点——
他怀中,那柄得自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本体,以及那块融入他体内的娲皇心源碎片,同时传来了温热的波动!
一股柔和而坚韧、充满了生机与守护意味的暖流,如同母亲温柔的抚慰,缓缓流入他几乎被杀戮欲望填满的识海。那是娲皇遗泽的力量!是创造对毁灭的本能调和!
与此同时,他头上那一直沉寂、光芒黯淡的金箍,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外来的、充满“变数”的祖巫战意对“钥匙”的侵蚀,竟再次亮起了冰冷的暗金光芒!那秩序的力量如同枷锁,强行镇压着那躁动的祖巫战意和孙悟空本身反抗的意志,带来双重意义上的剧痛!
三方角力!
创造(娲皇遗泽)、毁灭(祖巫战意)、秩序(金箍封印)!
孙悟空的识海,成为了这三股旷世力量的战场!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时而绽放温和霞光,时而爆发出洪荒戾气,时而又被暗金锁链虚影紧紧缠绕,表情痛苦扭曲到了极点!
下方的唐僧、沙僧、八戒看得心焦如焚,却根本无法靠近那能量暴乱的中心!
就在这僵持不下、孙悟空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那白骨祭坛顶端的玉简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下方激烈的能量冲突与那熟悉的娲皇气息,猛地一震!
一道凝练的、远比祭赛国那块碎片更加清晰浩瀚的信息流,如同跨越时空的桥梁,无视了暴乱的魂潮与混乱的能量场,精准地投射入孙悟空剧烈挣扎的识海深处!
并非完整的传承,而是一段更加古老、更加决绝的意念烙印,以及几个破碎的关键词:
“……战魂不屈,然道已偏……”
“……归墟非终,乃始源之海……”
“……集齐星火,重燃造化……需……纯净之心……引……”
“……小心……‘祂’之……代行者……已现……”
这段信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洞悉万古的悲凉与一丝不灭的希望,狠狠撞在了孙悟空意志的天平上!
娲皇的悲悯守护,祖巫的狂暴战意,秩序的冰冷禁锢……在这段来自远古同道的残存警示与指引下,产生了奇异的化学反应!
“俺……老孙……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本源、撕裂一切迷雾的咆哮,从孙悟空口中迸发!
他眼中那混沌星璇骤然稳定,边缘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包容的暗红,仿佛将毁灭与创造同时纳入了自身的法则!那入侵的祖巫战意,并未被驱逐,而是被那股更高级的混沌原初之力强行包容、炼化,化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如同给凶戾的猛兽套上了缰绳!
他不再抗拒金箍的镇压,反而引导着那股新生的、融合了祖巫战意的混沌之力,狠狠撞向金箍!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那金箍表面的暗金光芒,第一次……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痕!虽然并未崩碎,但其镇压之力,明显减弱了一分!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无数嘶吼的残魂,牢牢锁定在白骨祭坛顶端那块流淌着暗红血光的玉简碎片之上。
他伸出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那亿万狂躁的残魂,也对这片死亡国度,宣告:
“此物,与俺老孙有缘。”
“挡我者——”
“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