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脉中心的赤地之上,那几根补天石残柱彻底归于沉寂,仿佛万古的坚守终于找到了托付,卸下了最后的担子。孙悟空静立片刻,将那股新得的、厚重而温润的补天石本源造化之气彻底融入混沌星璇,感受着自身与这片天地之间那更加深刻、更加悲怆的联系。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融合完毕,周身那内敛的五彩霞光渐渐隐入混沌之气的刹那,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那神出鬼没的“回声”,也非来自地底潜藏的妖邪。
而是来自……天上!
原本就被硫磺烟雾笼罩得昏沉的天空,骤然间被一股无比纯粹、无比浩瀚的金色佛光所浸染!那佛光并非祥和平静,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净化”与“皈依”的绝对意志,如同融化的黄金,从苍穹的每一个缝隙中倾泻而下,瞬间将整片环形山脉,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片赤地核心,笼罩得严严实实!
“嗡——嘛——呢——叭——咪——吽——”
宏大而庄严的六字大明咒梵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敲击着心神,震荡着法力,带着洗涤一切“异端”、导归“正途”的无上伟力!
“不好!是佛光普照!”沙僧脸色剧变,第一时间将九幽镇魂骷祭起,九颗头骨幽光大盛,试图撑起一片幽冥屏障,抵挡那无孔不入的佛光梵唱。但那佛光的力量层次太高,幽冥屏障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变得稀薄!
八戒更是惨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周身那点微末的仙灵之气被佛光一照,几乎要自行离体飞散,融入那金色的海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在被那梵音同化,生出一种想要跪地叩拜、放弃一切抵抗的冲动!
“灵山……是灵山发现我们了?!”八戒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
孙悟空的反应最为激烈!
那佛光照耀在他身上的刹那,他体内的混沌原初之力就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剧烈的、本能般的排斥与沸腾!獬豸星火发出尖锐的警示,共工星火则爆发出滔天的怨恨与抵抗意志!就连那新融合的补天石本源,也传递出强烈的厌恶与不屈!
这佛光,与他自身的力量本质,存在着根本性的冲突!
更可怕的是,这佛光并非无差别攻击。它似乎……拥有某种“识别”能力!绝大部分的威能,都集中倾泻在了孙悟空一人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混沌星璇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层层束缚!那新生的灰色气息剧烈跳动,似乎想要“否决”这佛光,但这佛光如同潮水,源源不绝,范围太大,以它目前的微弱,难以瞬间扭转乾坤!
“呃……!”孙悟空闷哼一声,周身混沌之气被压制得只能勉强护住体表三尺,那暗金与暗蓝的星火光芒在炽烈的佛光下也显得黯淡。一股强大的、带着“秩序”规则的净化力量,如同亿万根金色的细针,穿透他力量的防御,试图钻入他的经脉,侵蚀他的神魂,要将他这“混沌之子”、“叛逆之源”彻底洗涤、转化!
脑海中,那被灰色气息抹除大半、却依旧残留的紧箍咒烙印,竟也在这同源佛光的刺激下,隐隐作痛,仿佛要死灰复燃!
“是针对俺来的!”孙悟空瞬间明悟!这绝非偶然的佛光普照,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个人的……远程净化仪式!是灵山,或者说“秩序”,在察觉到他获得补天石传承、力量本质进一步提升后,发动的一次强力抹杀!
他抬头,望向那无尽的金色天空,火眼金睛与獬豸洞察全力运转,试图找到这佛光的源头。然而,目光所及,只有一片纯粹的、浩瀚的、令人绝望的金色法则之海,仿佛整个西牛贺洲的佛门愿力与秩序规则,都在这一刻被调动,汇聚于此!
无法硬抗!
这是整个“秩序”体系的力量碾压!
“大师兄!顶不住啊!”八戒哀嚎着,钉耙拄地,才勉强没有跪下去。
沙僧嘴角溢血,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幽冥屏障,嘶声道:“大师兄!必须冲出去!这佛光有古怪,它在持续消耗我们的本源!”
孙悟空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尝试移动,却发现周遭的空间都仿佛被那金色的佛光法则凝固,举步维艰!这分明是要将他们困死在此地,活活炼化!
难道刚得到补天石传承,就要陨落于此?
不甘心!
绝不甘心!
他猛地催动体内所有力量!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不再试图包容,而是爆发出撕裂、破灭的意志!獬豸星火凝聚成洞察虚妄的利剑,共工星火化作宁折不弯的怒涛!那新得的补天石本源,则爆发出支撑天地、万劫不灭的厚重光辉!
三股力量,在这一刻,在那毁灭性佛光的死亡压迫下,以前所未有的程度交融、共鸣!
“给俺——开!”
孙悟空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不再是猴子的尖啸,而是带着洪荒混沌的怒吼!他双手握拳,没有动用金箍棒,而是将周身凝聚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灰、金、蓝三色交织、内蕴五彩霞光的混沌光柱,朝着佛光最浓郁的天空某处,悍然轰去!
这一击,蕴含了他对“秩序”所有的憎恨,对自由所有的渴望,以及对守护使命所有的决绝!
“轰隆隆——!!!”
混沌光柱与无尽佛光狠狠碰撞!没有实体交锋的巨响,只有两种截然不同、根本对立的法则与意志在疯狂地互相湮灭、侵蚀!碰撞的中心,空间扭曲,光线塌陷,仿佛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黑洞!
那笼罩四野的佛光梵唱,竟被这一击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缝!
“走!”
孙悟空一把抓住几乎瘫软的八戒,对沙僧吼道!
沙僧会意,全力催动九幽镇魂骷,幽光裹住自身,紧随孙悟空之后,朝着那裂缝电射而去!
就在三人即将冲入裂缝的刹那——
那被撕裂的佛光仿佛被激怒,猛地凝聚起来,化作一只纯粹由法则与愿力构成的、遮天蔽日的金色佛掌,掌心一个巨大的“卍”字佛印旋转,带着镇压万邪、度化众生的终极意志,朝着孙悟空当头拍下!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之前!
这一掌,避无可避!
孙悟空瞳孔收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这一掌若是拍实,就算他有补天石本源护体,也绝对形神俱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丹田中那缕灰色的“否决”气息,仿佛被这极致的力量与意志刺激,终于不再仅仅是波动,而是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显化出了它的“形态”!
它并非能量,也非物质,更像是一道……“概念”的具象化!
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能切断一切因果、否定一切存在的……灰色丝线,自孙悟空眉心悄然射出,无声无息,迎向了那镇压而下的金色佛掌。
没有碰撞。
没有声响。
那灰色丝线触及金色佛掌的瞬间,那蕴含了无尽愿力与秩序法则、足以镇压大罗金仙的佛掌,其核心处的那个“卍”字佛印,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凭空……消失了!
不是破碎,不是溃散,是彻底的、从概念层面的……“抹除”!
失去了核心佛印的支撑,那庞大的金色佛掌瞬间变得结构不稳,金光溃散,化作漫天流萤般的金色光点,随即被周遭混乱的混沌之力与星火之力彻底冲散、湮灭!
那撕开的裂缝,近在眼前!
孙悟空没有丝毫犹豫,裹挟着八戒和沙僧,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冲入了那道扭曲的裂缝之中!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裂缝迅速弥合。
漫天佛光失去了目标,缓缓收敛,最终消散于无形。只留下那片被灼烧过的赤地,以及几根彻底失去光泽的补天石残柱,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一场何等惊心动魄的法则对决。
环形山脉之外,数十里处的某座荒山顶端。
孙悟空三人跌落在地,皆是狼狈不堪,气息紊乱。
八戒瘫在地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气。沙僧以杖拄地,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维持幽冥屏障消耗巨大。
孙悟空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丹田,眉头紧锁。刚才那灰色丝线的主动显化,似乎也消耗了那缕气息不少本源,让它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
但他更在意的是……
那佛光,那最后的金色佛掌……其力量源头,并非来自灵山深处那尊至高存在。
而是来自……南海。
那股熟悉的、带着净瓶杨柳气息的……慈悲而冰冷的力量。
观音!
果然,是她亲自出手了!
孙悟空抬起头,望向南海的方向,混沌眼眸中,寒芒如星。
这“秩序”的獠牙,已然毫不掩饰地,再次向他亮出。
而他的反击,也才刚刚开始。那缕灰色的“否决”之力,便是他撕开这铁幕的……第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