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的金光路径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那片规则奔流的源海重新隔绝于暗银浆流之后。灵明的身影出现在等待的沙僧与八戒面前,依旧是那副黑发披散、眸蕴猩红与混沌的模样,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渊深难测,仿佛刚刚从一场与宇宙本源的漫长对话中归来,带回了一身洗练过的冰冷与决绝。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沙僧背上那安详的遗蜕,师父心口那缕“存在之痕”似乎因他归来而微微亮了一瞬,随即恢复沉寂。九环锡杖在他手中已恢复平凡,但其与归墟、与娲皇的隐秘联系已然确认。
“大……大哥,里面……怎么样?”八戒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敬畏与好奇。方才灵明踏入那诡异“奇点”的景象,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沙僧也投来询问的目光,沉默而坚定。
“真相已明。”灵明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规则的回响,震得周遭荒芜的空气都微微波动,“前路已定。”
他没有详细解释归墟所见,那超越言语的规则图景与残酷真相,并非沙僧八戒此刻所能理解。他只需让他们知道,该做什么,去向何方。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混沌气流勾勒,并非攻击,而是在虚空中迅速凝聚、显化出一幅模糊却蕴含深意的能量脉络图。图中,无数暗金色的丝线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而在那巨网的几个关键节点处,闪烁着格外刺目的光芒。其中一个节点,被灵明以猩红的光芒特别标注出来,其位置飘忽,气息诡异,介于生死、虚实之间,隐隐与“轮回”的法则紧密相连。
“此乃‘祂’秩序之网一结。”灵明指向那猩红标记,“位于幽冥与阳世夹缝,与轮回相关。斩断它,可撼其网,乱其序。”
沙僧与八戒看着那复杂的脉络图,虽不明其深层含义,但“秩序之网”、“斩结”、“撼动”这些词汇,结合一路所见所闻,足以让他们明白任务的艰巨与重要性。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取经渡劫,而是直指幕后黑手的叛逆之战!
“大哥,你说怎么做,俺老猪就怎么做!”八戒挺了挺肚子,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尽管腿肚子还有些发软。
沙僧重重顿了一下降妖宝杖,闷声道:“听凭吩咐。”
灵明点头,不再多言。他需要帮手,并非为了斩结本身,而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护住师父这具已然成为重要“路标”与“钥匙”的遗蜕。
他心念一动,周身混沌气流再次将三人一尸笼罩。这一次,气流流转的方式与之前有所不同,变得更加内敛,更加融入周遭荒芜的法则环境,甚至模拟出一丝与那目标节点相近的、属于“轮回”边缘的虚无气息。这是他从规则源海中领悟的运用,更高效的隐匿与穿梭。
“走。”
一字落下,混沌气流裹挟着他们,并非冲天而起,而是如同沉入水底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脚下这片荒芜的、法则近乎沉寂的大地。
并非土遁,而是以一种更接近规则层面的方式,沿着地脉与虚空的缝隙,朝着那感应中的“轮回之结”疾速穿行。周遭的景象化作模糊的光影流线,不再是山川河流,而是各种不同性质的能量流与规则断层。他们穿过炽热的地火熔岩带,掠过冰冷死寂的幽冥边缘气息,越过凡人不可见、甚至仙神也难以察觉的时空褶皱。
沙僧和八戒紧守心神,在这超越常理的穿梭中,他们能感受到大师兄(灵明)对力量的控制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境地,那混沌气流如同最灵巧的梭子,在布满危机与陷阱的规则经纬中精准穿行,避开了一道道隐晦的秩序扫描与能量乱流。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景物”骤然一变。
模糊的光影流线稳定下来,他们出现在一片奇异的地域。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上下四方皆是一片灰蒙蒙的、不断流转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条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通道纵横交错,如同巨树的根系,又似人体的血管,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一些模糊的、散发着各种情绪波动的光点,在这些通道中缓慢漂浮、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气息,既有新生般的纯净,又有消亡后的死寂,更有无数记忆碎片沉淀下来的沧桑。这里是生与死的边界,是魂魄往来的渡口,是轮回法则显化最为集中的区域之一——幽冥与阳世的夹缝,轮回之力的浅层表象。
而在无数条轮回通道交织的最密集处,一片相对“空旷”的灰雾区域中心,悬浮着一枚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金色符文!
那符文复杂无比,其结构仿佛由无数细小的、代表着“判定”、“秩序”、“因果”、“忘却”等概念的次级符文构成。它如同一个冰冷的心脏,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遭无数轮回通道的轻微震颤,调整着那些魂魄光点的流向与“净化”程度。丝丝缕缕精纯的魂力与因果线,被它从轮回洪流中剥离、吸收,再通过无数无形的暗金丝线,汇入那张覆盖天地的秩序之网,成为“祂”力量的一部分。
这就是灵明锁定的目标——“轮回之结”!
一个寄生在轮回法则之上,扭曲往生、汲取魂力、加固秩序的关键节点!
它的存在,确保了“祂”对众生轮回的间接控制,使得每一次转世,都或多或少被打上秩序的烙印,难以产生真正的“变数”。
灵明三人悬浮在灰雾之中,混沌气流完美地模拟着此地气息,未被那旋转的暗金符文察觉。他猩红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那枚符文,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秩序之力,以及它与整个轮回体系、与远方“灵山”核心的紧密连接。
强行攻击,必会引发剧烈反噬,甚至可能打乱部分轮回,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但……这不在他的考量之内。混乱,本就是打破秩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缓缓抬起手,暗沉的金箍棒自虚空浮现,落入掌中。棒身之上,鸿蒙紫气与暗红晶芒悄然流转,一股纯粹的、旨在“分解”与“回归源初”的湮灭意志开始凝聚。
沙僧握紧了降妖宝杖,八戒也举起了九齿钉耙,尽管他们知道,面对这种层面的对抗,他们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依旧做好了并肩作战的准备。
灵明没有看他们,他的全部精神都已锁定那枚“轮回之结”。
混沌气流开始加速旋转,在他身后隐约显化出洪荒巨猿的虚影,仰天无声咆哮。
斩结,启程!
第一刀,便从这轮回伊始处——
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