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滔天,腥风扑面。那墨色河水仿佛融化了永夜,不起波澜时尚且死寂得令人心慌,此刻无风起浪,更是显露出其内里蕴含的狂暴与不祥。波涛汹涌间,隐约可见鳞甲闪烁的庞大阴影在水下逡巡,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
“这水……绝非寻常!”沙僧站在岸边,眉头紧锁,降妖宝杖深深插入河滩淤泥。他怀中那包裹着九幽镇魂骷的布包,此刻正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急促的悸动,仿佛沉睡的毒蛇被同类的气息惊醒,既带着警惕,又隐含着一种近乎渴望的牵引。这感觉,与在古水眼遭遇幽冥鬼使时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同源力量的呼唤,只是这呼唤之中,掺杂了太多暴戾、不甘与毁灭的怨念。
八戒望着那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河水,腿肚子直打转,哭丧着脸:“猴哥,沙师弟,这鬼地方看着就邪门!连个渡船都没有,难不成要游过去?俺老猪这身肉,怕不是下去就喂了里头的妖怪!”
唐僧亦是面色凝重,他虽无火眼金睛,但十世修行的灵觉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这黑水河中蕴含的、足以侵蚀神魂的恐怖死寂之力,以及那深藏水底、引动沙僧异状的庞大怨念。“悟空,此河凶险,需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孙悟空立于河岸最前沿,混沌眼眸中星璇流转,那新炼化的“獬豸星火”之力悄然运转,暗金纹路在眼底一闪而逝。在他的“洞察”之下,那阻隔视线的漆黑河水仿佛变得稀薄,目光穿透层层浊浪,直抵河床深处。
他看到了!
那并非寻常的河底淤泥,而是一片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古城废墟!断壁残垣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石的暗沉色泽,风格古朴蛮荒,雕刻着早已失传的、充满力量感的图腾与纹路,与当今三界任何已知文明的建筑都迥然不同。废墟之中,散落着无数巨大的、形态怪异的白骨,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难以名状的巨大骨架,皆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而在那废墟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半坍塌的、由黑色巨岩垒成的祭坛。祭坛之上,赫然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翻涌的……暗蓝色水焰!那水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其中蕴含着滔天的怨恨、不屈的战意,以及一种……执掌万水、撼动天地的古老权柄气息!
这气息,与玉简碎片中提到的某一种“源初星火”——“共工星火”,描述完全吻合!代表着洪荒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那不屈与毁灭的意志本源!
然而,这缕星火显然状态极其不稳,被无尽的怨念与死寂之力包裹、污染,变得狂暴而危险。它散发出的力量,正是这整条黑水河诡异特性的源头!那水中的阴影,也并非活物,而是被这怨念星火吸引、侵蚀、异化的水族亡灵与远古战魂!
更让孙悟空心惊的是,沙僧怀中那九幽镇魂骷的悸动,正是与这团被污染的“共工星火”产生了共鸣!难道这镇魂骷,与共工,与这远古水族,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渡河之法,就在河底。”孙悟空收回目光,声音沉凝,“这河底有一座远古遗迹,藏着一缕被污染的‘源初星火’,乃是此地异变的根源。沙师弟身上的镇魂骷与之共鸣,或许……是契机,也是凶险。”
他看向沙僧:“老沙,感觉如何?”
沙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怀中头骨传来的剧烈波动,闷声道:“大师兄,它们……很躁动,像是……遇到了熟悉的……却又充满怨恨的东西……俺觉得,可以试试。”
“好!”孙悟空不再犹豫,“八戒,你与师父在此等候,护好师父。沙师弟,随俺老孙下水!这缕星火,必须拿到手,否则此河永无宁日,西去之路亦被阻断!”
当下,孙悟空运转混沌原初之力,化作一个巨大的透明气罩,将自己与沙僧笼罩其中。气罩表面混沌光华流转,将那充满侵蚀力的黑水隔绝在外。沙僧紧随其后,降妖宝杖紧握,周身隐隐有九幽气息弥漫,与怀中镇魂骷的力量相连。
两人如同两颗坠落的陨石,冲破水面,直向那河底古城遗迹沉去。
一入水中,那股冻结神魂的寒意与滔天怨念便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无数被污染的水族亡灵与远古战魂,感应到生者气息与星火的躁动,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的黑暗水域中蜂拥而至!它们形态扭曲,眼中燃烧着幽蓝的怨火,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冲击着孙悟空布下的混沌气罩!
“滚开!”
孙悟空冷哼一声,甚至无需动用金箍棒,只是将混沌原初之力外放,那包容万象、演化万法的力量如同无形的磨盘,将靠近的亡灵与战魂尽数碾碎、净化!然而,这些鬼物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更携带着那被污染星火的怨念之力,不断消耗着孙悟空的力量。
沙僧则显得异常沉默,他并未主动攻击,只是将降妖宝杖顿在气罩底部,全力催动怀中的九幽镇魂骷。九颗头骨幽光大盛,那源自幽冥本源的禁锢与镇压之力扩散开来,竟对那些亡灵战魂产生了奇效!许多冲来的鬼物在靠近镇魂骷幽光范围时,动作会明显一滞,眼中的怨火也会出现瞬间的迷茫,仿佛被某种更高阶的同类气息所震慑!
两人配合,一个以力破巧,清剿开路;一个以势压人,震慑鬼物,艰难却坚定地向着废墟中央的祭坛靠近。
越靠近祭坛,那暗蓝色水焰散发出的怨念与寒意便越恐怖,甚至连混沌气罩都开始剧烈波动,表面凝结出厚厚的黑色冰晶。沙僧怀中的镇魂骷更是躁动不安,幽蓝火焰疯狂跳跃,仿佛在与那水焰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激烈的交流。
终于,两人踏上了祭坛所在的区域。
近距离观看那团暗蓝色水焰,更能感受到其内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与那万古不化的悲愤!水焰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头触不周、怒视苍穹的巨人虚影在挣扎、咆哮!
就在两人踏上祭坛的瞬间——
那团暗蓝色水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河底遗迹剧烈震颤!一个充满无尽怨恨与苍凉的宏大意念,如同决堤的洪荒,强行冲入孙悟空与沙僧的识海!
“……恨!恨!恨!!天道不公!秩序当诛!!”
“……吾乃水神共工!执掌万水,纵横洪荒!何罪之有?!为何镇我于此,万载不得超生?!!”
“……汝等身上……有幽冥的气息……还有……令人作呕的‘秩序’烙印……是那些叛徒派来的吗?!来啊!纵然魂飞魄散,吾亦不屈!!”
狂暴的意念冲击着两人的神魂,那属于远古水神的愤怒与绝望,几乎要将他们的意识彻底淹没!与此同时,那暗蓝色水焰化作无数条狰狞的水龙,携着冻结法则、湮灭生机之力,朝着两人狂噬而来!
“大师兄小心!”沙僧怒吼,九幽镇魂骷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九颗头骨虚影浮现,试图抵挡那怨念冲击与水龙攻击。
孙悟空眼中混沌星璇与暗金火焰同时亮起,将那股狂暴意念强行压下,金箍棒已然在手,混沌原初之力与初步掌控的獬豸星火之力融合,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棒影,悍然迎向那漫天水龙!
“共工!看清楚!俺老孙非是你的敌人!俺是来打破这‘秩序’,释放尔等被镇压星火之人!”
棒影与水龙再次碰撞!
这一次,是整个黑水河底的终极对决!
是收服这缕被污染的“共工星火”,
还是被这远古水神的无边怨念,
彻底吞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