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承载着血泪与秘密的荒村,孙悟空与沙僧并未远遁,而是依着孙悟空的判断,反向而行,寻了一处距离荒村不远、但更加隐蔽偏僻的幽深裂谷暂作栖身。裂谷两侧崖壁高耸,藤蔓垂落,谷底有溪流穿过,水声潺潺,恰好能掩盖些许动静,也利于借助水汽稍稍扰乱可能存在的追踪。
两人寻了个干燥的洞穴,布下简单的隐匿禁制。孙悟空将得自荒村的金属盒子置于身前,却没有立刻沉浸于疗伤,而是与沙僧相对而坐,目光再次落在那泛黄的卷轴与黑色骨片之上。
“老沙,”孙悟空开口,声音在狭窄的洞穴中显得有些低沉,“将你所知,关于女儿国子母河的古老传说,再细细回想,与这古籍记载印证一番。”
沙僧闻言,凝神思索。他虽沉默寡言,但身为卷帘大将时,也曾阅览过一些天庭秘藏的、涉及洪荒古地的零星记载;被贬流沙河后,与那九幽镇魂骷相伴,对涉及轮回与生命本源的古老秘辛,更是多了一份模糊的感知。
“大师兄,”沙僧组织着语言,缓缓道来,“据俺所知,女儿国所在,并非自古便是如此。传说在极其久远的洪荒年代,那片地域曾是一片生命精气极其浓郁、却也因此引来诸多大能争夺的古老净土。其核心,便是一口被称为‘生命之泉’的泉眼,据说能滋养万物,甚至……触及生命创造的本源奥秘。”
孙悟空眼神微动,这与古籍中提到的“母泉”、“生命之源”不谋而合。
沙僧继续道:“后来,天地剧变,大战连天,那‘生命之泉’据说在一次波及甚广的大战中受损,泉眼崩裂,灵机流散。但其最核心的一缕本源,似乎并未完全湮灭,而是与当地的地脉水脉结合,化作了后世所知的……子母河。”
“子母河河水,因此蕴含了一丝残缺的、却依旧神奇的生命造化之力,可使女子感而受孕,孕育后代。但也正因泉眼崩裂,法则残缺,故而只能诞生女婴,无法阴阳和合,自成一道,独立于正常的轮回繁衍体系之外。”
孙悟空微微颔首,这解释了女儿国为何能依靠河水繁衍,却又只有女子的缘由。“如此说来,女儿国的子母河,便是那古籍中‘母泉’崩裂后所化?是其残存本源的显化?”
“应是如此。”沙僧点头,指向卷轴上那被藤蔓缠绕的女性轮廓,“此图案,或许描绘的便是那‘生命之泉’鼎盛时期,其所象征的、执掌生命与繁衍的古老女神形象。而缠绕的藤蔓……可能象征着后来的束缚、分裂,或者……污染?”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黑色骨片上:“而这骨片上提及的‘轮回井’、‘钥匙’、‘净化’、‘归真’……俺猜想,是否意味着,那完整的‘生命之泉’,其力量并不仅仅在于创造生命,更可能与轮回井的运转,与灵魂的往生,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关联?‘钥匙’或是指向重新连接或修复这种关联的方法,而‘净化’与‘归真’,便是要让这被污染、被分裂的本源,重归完整与纯净?”
这个推测,让洞穴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沙僧的猜测成立,那么女儿国的子母河,就不仅仅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它更是一把可能通往轮回本源、甚至对抗“秩序”扭曲的……关键钥匙的碎片!
“秩序”为何要在那荒村进行活祭?是否不仅仅是为了培育那“归无”妖物,更是为了尝试污染、或者掌控与那“生命之泉”同源的力量?他们是否也知晓女儿国子母河的真正秘密?他们对唐僧这个“坐标”的设定,选择西行路经过女儿国,是否也与此有关?
层层迷雾之下,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将荒村、女儿国、轮回井、源初之约……所有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与地点,串联了起来!
“看来,这女儿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孙悟空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那女王……她可知晓自己国度守护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想起了女王赠予唐僧的那瓶“源初之水”,那源自子母河最深处的、蕴含着一丝生命本源的净水。那或许不仅仅是一份情谊的信物,更可能……是无意中触及了某种核心力量的馈赠?
“大师兄,若真如此,我等再赴女儿国,恐怕……”沙僧语气沉重,带着担忧。女儿国看似平和,但其背后隐藏的秘密,足以引来“秩序”最严厉的注视与干涉。以他们二人如今的状态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风险再大,也必须去。”孙悟空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这不仅关乎玉简碎片,关乎‘源初之约’,更可能关乎能否找到对抗‘秩序’、修复轮回的根本之法!这是釜底抽薪之策,远比我们盲目寻找星火、被动应对追杀,更有意义!”
他看了一眼沙僧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自己体内那缓慢恢复的力量,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此地尚算安全,我们需抓紧时间。”
他不再多言,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混沌星璇,引导着“戊土之源”的力量,加速修复己身。那眉心处的灰色裂纹,在温润厚重的土源精气滋养下,似乎愈合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沙僧见状,也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抱元守一,全力催动九幽镇魂骷,吸纳着洞穴内微薄的幽冥之气,修复着受损的本源。那古籍与骨片带来的震撼与压力,化作了更强的动力。
洞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溪流的水声隐约传来。
子母河的古老传说,与荒村的血腥祭祀,如同两块破碎的拼图,正在缓缓靠拢,拼凑出一幅关于生命本源、轮回奥秘与“秩序”野心的、更加宏大而惊悚的图景。
而他们,即将携带着这沉重的秘密,再次踏入那个充满柔情与未知的……女儿国。
前路,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