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魔影彻底消散,那枚蕴含着“秩序”冰冷意志的符牌落入孙悟空掌中,触感冰凉,表面的裂痕如同蛛网,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周遭天地间,那肆虐了不知多久的狂暴沙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巨兽,发出最后几声无力的呜咽,风势肉眼可见地减缓,漫天昏黄的沙尘失去了那股恶意的驱策,开始遵循自然的法则,缓缓沉降。
天光,重新洒落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上。虽然依旧是一片死寂的荒漠,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无孔不入的怨念死气,已然随着魔影的湮灭而大幅消退。
孙悟空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符牌,将其小心收起。现在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他快步走到沙僧身边,只见沙僧气息微弱,面色灰败,依靠着降妖宝杖才勉强坐稳,九幽镇魂骷落在他手边,光芒黯淡,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显然强行引动黄泉投影与施展招引秘法,对他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反噬。
“老沙,撑住。”孙悟空蹲下身,单手按在沙僧后心,精纯的混沌原初之力缓缓渡入其体内。这股力量并非疗伤圣药,但其“万法归元”的特性,却能有效地稳住沙僧近乎崩溃的本源,抚平他体内因力量反噬而造成的紊乱。
沙僧闷哼一声,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变得如同金纸。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孙悟空,嘴角扯动,想说什么,却只是咳出几口带着暗金色的淤血。
“莫要说话,凝神调息。”孙悟空沉声道,加大了力量的输送。他能感觉到,沙僧的伤势远比看上去更重,幽冥本源几乎被榨干,若非九幽镇魂骷与他性命交修,关键时刻护住了他一丝真灵不灭,恐怕此刻早已魂飞魄散。
此刻,两人皆是强弩之末。孙悟空虽破境而出,力量有所精进,但流沙狱中的消耗与挣扎同样巨大,此刻体内也是十室九空。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找到一个安全所在疗伤恢复。
他抬头望向南方。经过这场惨烈的沙魔之战,前方那原本被风沙遮蔽的、女儿国所在的方位,已然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在视线的尽头,那昏黄死寂的荒漠与一片朦胧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翠绿色泽之间,存在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那里,就是风沙带的边缘,也是女儿国境的起点。
“我们走。”孙悟空不再犹豫,将伤势沉重的沙僧背起。沙僧体型魁梧,重量惊人,但孙悟空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强提一口真气,驾起一道略显黯淡的遁光,摇摇晃晃地朝着那抹象征着生机的翠绿方向飞去。
身后的荒漠,沙尘仍在缓缓沉降,仿佛在为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默哀。一些残存的、失去了魔影控制的弱小沙魔,在本能的驱使下在沙地中茫然游弋,但它们已然无法对孙悟空构成任何威胁。
遁光的速度并不快,孙悟空需要分心稳住沙僧的伤势,同时警惕可能存在的、来自“秩序”的其他后手。他一边飞行,一边默默运转混沌星璇,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试图恢复一丝力量。
越是靠近那片翠绿,空气中的气息便越发不同。荒漠中那股燥热、死寂与淡淡的腥气逐渐被一种湿润、清新、带着泥土与草木芬芳的气息所取代。甚至连吹拂在脸上的风,都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终于,在飞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抵达了那条清晰的界线之前。
一步之外,是黄沙万里,死气沉沉。
一步之内,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那界线并非幻觉,也非简单的景观变化。孙悟空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一层无形却坚韧的能量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在那片翠绿大地之上,将外界的死寂、煞气与混乱,牢牢隔绝在外。屏障之内,灵气纯净而活跃,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偏向于生命与滋养的法则意韵。
这就是女儿国的国境屏障?果然玄妙!难怪能在这西牛贺洲的混乱之地,保持一方净土。
孙悟空停下遁光,仔细感知着这层屏障。屏障的力量浩瀚而柔和,并无明显的攻击性,但其防御强度却不容小觑,更带着一种独特的识别机制,似乎排斥着某些特定的、带有恶意的能量属性。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无形的屏障。
指尖传来一股温润的阻力,仿佛按在了富有弹性的水膜之上。屏障微微荡漾起一圈涟漪,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将他的手指推开,同时,一股细微的、带着探寻意味的灵识扫过他的身体。
这灵识并非针对法力高低,更像是在辨别其生命本质与所携气息是否纯正。
孙悟空心中明了,这恐怕是女儿国自古传承的守护结界,用以辨别、阻挡外界邪魔与心怀叵测之徒的入侵。他收敛起周身因战斗而残留的些许煞气与混沌之力中那丝破灭意境,只流露出最为本源的生命气息。
那探寻的灵识在他身上流转片刻,似乎确认了他并无直接恶意,那层屏障荡漾的涟漪缓缓平复,温润的阻力也随之消失。
孙悟空不再迟疑,背负着沙僧,一步迈出,踏过了那条无形的界线。
“嗡——”
仿佛穿过了一层清凉的水幕,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生命精气扑面而来,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与草木清气,瞬间洗涤了肺腑中残留的沙尘与死气。脚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耳边传来了淙淙的溪流声与清脆的鸟鸣。放眼望去,远处山峦叠翠,近处草木葱茏,繁花似锦,与身后那片昏黄死寂的荒漠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
就连他背上气息微弱的沙僧,在踏入此地的瞬间,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那近乎枯竭的幽冥本源,竟在这浓郁的生命精气滋养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复苏迹象。
“好一处洞天福地……”孙悟空心中暗赞,同时也更加警惕。越是美好的表象之下,往往隐藏着越深的秘密。这女儿国能独立于世,绝非仅仅依靠这层结界。
他寻了一处靠近溪流、草木掩映的隐蔽之地,将沙僧小心放下,让其依靠着一棵古树坐好。
“老沙,我们已进入女儿国境。此地生命精气浓郁,对你伤势或有裨益。你且在此安心调息,我为你护法。”孙悟空沉声道,同时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混沌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沙僧艰难地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抱元守一,开始全力引导周围那精纯的生命气息,配合孙悟空渡入的混沌之力,缓慢修复着受损的本源与镇魂骷。
孙悟空则盘膝坐在他对面,一边护法,一边默默运转功法,加速恢复自身消耗。他手中握着那枚冰冷的秩序符牌,心神沉入其中,试图以獬豸星火之力,洞悉其内可能残留的信息碎片。
风沙已越,险阻暂过。
但在这片看似祥和的女儿国境内,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莫测的风云与深藏于生命之源下的……惊天隐秘。
新的征程,从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