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凄厉的呼救声在荒凉的古道上回荡,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惊恐,精准地刺入耳膜。唐僧脚步一顿,眉宇间本能地浮现出悲悯,但经过之前的真相冲击,这份悲悯中更多了一份审慎。
孙悟空破妄瞳金光流转,视线穿透官道拐角处的尘土与稀疏林木,将远处的景象尽收眼底。只见一名衣衫略显凌乱、容貌姣好的女子,正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跑来,身后跟着几个挥舞着朴刀、吆五喝六、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出最寻常不过的强盗劫道戏码。
然而,在孙悟空的视野里,这幅景象却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无比精密的法则微光。那女子的惊恐,那强盗的凶悍,甚至他们奔跑时扬起的每一粒尘埃,其轨迹都隐隐符合某种最优化的“戏剧张力”模型。这绝非自然发生的劫难,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旨在激发“被救助”与“行善积德”特定情绪的……舞台剧!
“秩序”的触手,果然无处不在,连这等“小劫难”都不放过,试图将他们拉回预设的“功德积累”轨道。
“师父,且慢。”孙悟空声音平静,以传音入密道,“这伙人,气息有异,非是寻常强盗。怕是‘那边’派来,试探我等,或者……引导我等前往它处的手段。”
唐僧闻言,立刻收住了脚步,双手合十,默运心神,以那“红尘意境”细细感应。果然,从那女子和强盗身上,他感受到的不是鲜活的生命波动与真实的恶念,而是一种近乎机械的、执行“指令”般的冰冷感。他微微颔首,明白了孙悟空的判断。
八戒也抽了抽鼻子,嘀咕道:“是没啥血腥味和煞气,倒有股子……说不出的假惺惺味儿。”
沙僧沉默地握紧了宝杖,幽冥感知锁定那几人,确认他们身上并无真正的亡魂怨气缠绕。
就在那女子即将跑到他们跟前,脸上甚至已经做出泫然欲泣、寻求庇护的标准表情时,孙悟空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侧前方,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作用于那无形的法则层面:
“戏,演够了吗?”
此言一出,仿佛按下了某个暂停键。
那奔跑的女子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那完美的惊恐表情瞬间凝固,如同面具般僵硬。她身后的那几个“强盗”,挥舞朴刀的动作也停滞在半空,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下一刻,在四人注视下,那女子和强盗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剧烈晃动、扭曲,最终“噗”的一声,化作几缕淡金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原地只余下官道上扬起的些许尘土,证明着方才那短暂而诡异的一幕。
“啧,果然是假的!”八戒撇撇嘴,“这‘秩序’搞这种小把戏,也不嫌寒碜。”
唐僧轻叹一声:“它是在不断测试,试图将我等重新纳入其掌控的轨迹。”
孙悟空目光冷冽:“它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它对我们脱离‘剧本’感到不安。继续前行,但要更加小心。”
四人不再停留,绕过那处官道拐角,继续沿着大路向西而行。只是,他们不再完全遵循官道的走向,而是由孙悟空凭借破妄瞳的洞察,时而偏离主路,穿行于山林野径,避开那些法则之力明显异常浓郁、疑似被重点“关注”的区域。
如此行了大半日,日头偏西,前方传来潺潺水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一条宽阔幽深的山涧横亘在眼前。涧水湍急,清澈见底,撞击在嶙峋的怪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藤蔓吊桥,连接着两岸,在涧风中微微摇晃。
山涧两岸,峭壁如削,林木葱郁,倒是显得有几分天然野趣,少了之前官道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编排感”。
“走了这半天,总算见到条像样的河了!”八戒眼睛一亮,跑到涧边,掬起一捧水就要喝,“渴死俺老猪了!”
“二师兄,且慢!”沙僧突然出声制止,他眉头紧锁,盯着那看似清澈的涧水,九幽镇魂骷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与怨毒的悸动。“这水……不对劲。”
孙悟空也早已察觉到异常。破妄瞳下,那奔腾的涧水并非纯粹的清澈,其深处,隐隐流淌着一丝丝极其淡薄、却带着阴寒与侵蚀意味的暗灰色能量。这能量与秩序之力的冰冷不同,更偏向于一种……被污染、被扭曲后的自然之毒?而且,整条山涧上空,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并非鱼腥,而是一种更接近……蛇蟒之类的腥臊。
“这涧水被污染了,”孙悟空沉声道,“源头在上游。而且,这山涧里,藏着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哗啦——!!!”
前方吊桥下的深潭中,猛地炸开一道巨大的水花!一条粗逾水桶、浑身覆盖着暗绿色鳞片、头部生有独角的巨蟒,破水而出!它那双竖瞳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幽光,死死盯住了岸边的四人,尤其是气息最为“纯净”的唐僧!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腥风扑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带着万钧之力,如同一道绿色的闪电,朝着唐僧猛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师父小心!”沙僧反应最快,降妖宝杖带着呼啸的幽冥死气,悍然迎上,重重砸在巨蟒的独角之上!
“铛!”
一声闷响,沙僧只觉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手臂发麻,竟被震退了两步!那巨蟒的独角坚硬异常,只是晃了晃脑袋,攻势不减!
八戒见状,怒吼一声:“孽畜,敢伤我师父!”九齿钉耙卷起一道浑浊的水浪,拦腰扫向巨蟒!
然而,那巨蟒身躯灵活异常,粗长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抽出,与钉耙硬撼一记,竟将八戒也逼得后退!其力量之大,远超寻常妖物!
更诡异的是,它似乎对物理攻击有着极强的抗性,沙僧的幽冥之力和八戒的水元之力,落在它身上,效果都大打折扣。
“这长虫不对劲!”八戒喊道,“皮太厚了!”
孙悟空眼神一凝,破妄瞳聚焦于巨蟒身躯。只见它那暗绿色的鳞片之下,隐约有与涧水深处同源的暗灰色能量流转,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防护。而且,这巨蟒的气息,虽然凶戾,却带着一种被强行催生、拔苗助长般的虚浮感,其灵智也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只剩下纯粹的杀戮与贪婪本能。
“是那污染的涧水!它长期栖息于此,被涧水中的异力侵蚀、异化,成了守护此地、攻击过往生灵的傀儡!”孙悟空瞬间明了。这山涧,恐怕也是“秩序”设下的一个隐蔽“节点”或者“过滤装置”,用以清除或扭曲那些“不合规”路过者!
眼看巨蟒再次扑向唐僧,孙悟空不再犹豫。他并未动用消耗巨大的混沌火种或补天石本源,而是将一丝新生力量蕴含于金箍棒中,棒身泛起奇异的灰芒,一棒点向巨蟒那闪烁着幽光的竖瞳!
这一棒,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否定虚妄”、“洞察本质”的意境。
“噗嗤!”
金箍棒精准地点中了巨蟒的瞳孔!那层由暗灰色能量构成的无形防护,在触及棒尖灰芒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瓦解!棒尖长驱直入,直接刺入了巨蟒的眼球!
“嘶——!!!”
巨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搅得涧水如同沸腾!它那被刺穿的眼中,暗灰色的能量如同脓血般喷射出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孙悟空抽棒后退,冷眼旁观。那巨蟒挣扎了片刻,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最终无力地沉入深潭,只留下一滩不断扩散的暗灰色污秽,将潭水染得更深。
“解决了?”八戒探头探脑。
孙悟空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山涧的上游,那幽暗深邃之处。
“傀儡虽除,污染源头未清。这山涧的异状,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需得上去看看,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