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孤峰高耸,如同指向灰黄天幕的狰狞利爪,那是大鹏雕的巢穴,气息凌厉而傲慢,秩序之网在那里也最为稠密,如同心脏般搏动着冰冷的能量。但孙悟空破妄瞳转动,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东侧那片地势略低、却更为广阔幽深的区域。
那里是青狮精的盘踞地。与孤峰的孤高凌厉不同,东侧山域散发出的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暴虐的吞噬气息。妖气并非冲天而起,反而如同沉重的沼泽,深陷于山谷沟壑之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血腥与胃酸的腥臊味。秩序之网在此处的形态也颇为奇特,并非紧密约束,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过滤网,引导着庞杂的妖气与生灵血气,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汇入那片幽深之地。
“青狮精……”孙悟空低声自语,混沌双眸中闪过一丝金芒。玄珠子地图上对此地的模糊标记,以及大鹏雕传闻中隐约提及的“前任取经人”,都像磁石一样,将他的探究欲引向那里。若说这狮驼岭是灵山的“业力转化装置”,那青狮精的吞噬之能,或许就是这个装置最核心的“处理器”之一。
“先去东边。”孙悟空做出决断,声音不容置疑,“那青狮的肚子里,或许藏着我们想要的‘证据’。”
八戒看着东边那如同巨兽匍匐、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山谷,缩了缩脖子:“猴哥,那大个子一听就不好惹,咱们直接摸过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正是因其凶莽,洞府规制反而可能不如大鹏雕那边严密。”孙悟空分析道,“而且,它的气息与秩序之网的连接方式更为‘粗放’,或许有隙可乘。”
沙僧点头:“大师兄所言有理。探查青狮精,或可比直面大鹏雕更为稳妥,且可能收获关键之物。”
唐僧亦无异议,只是双手合十,默祷此行能有所获,揭开更多被掩埋的真相。
计议已定,四人不再迟疑,借着嶙峋怪石和扭曲植被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东侧青狮精的领地摸去。
越是靠近,那股吞噬万物的凶煞之气便越是浓重。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而清晰的爪印,深陷于坚硬的岩石之中,边缘光滑,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吸入口鼻,带着一股铁锈般的甜腻与腐败的酸臭。
他们避开几条明显是巡逻路线的小径,选择从更为险峻的峭壁攀援而下。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堆积如山的白骨,有人形的,有兽类的,有些上面还残留着未被啃噬干净的筋络皮肉,引来无数蝇虫嗡嗡作响;一些被撕裂的兵器铠甲,散落在碎石间,早已锈迹斑斑,失去了灵光;甚至在一处岩壁上,他们还发现了几道深深的、带着绝望刻痕的指印,旁边用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写着模糊不清的“救命”二字。
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以及正在持续发生的惨剧。
“阿弥陀佛……”唐僧每见一处,脸色便苍白一分,诵经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前的修罗场,比任何经文中描述的地狱景象,更为真实,更为残酷。
沙僧沉默地记录着这些痕迹,幽冥之力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残魂消散前极致的恐惧与怨恨。八戒则收敛了平日的跳脱,紧握着钉耙,眼神里充满了对制造这一切的妖魔的厌恶与怒火。
孙悟空始终面无表情,但破妄瞳却将这一切细节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些白骨中,偶尔出现的、带着微弱佛门气息或是特殊功法残留的骨骼碎片,更是让他眼神冰寒。这些,很可能就是以往试图西行、或是误入此地的修行者。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山谷边缘。谷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妖雾,视线难以穿透。谷口处,怪石嶙峋,如同天然的獠牙。两个体型庞大、手持狼牙棒、浑身长满青黑色刚毛的熊罴精,正瞪着猩红的眼睛,守在谷口,气息凶悍,竟比之前遇到的巡逻妖兵强上数筹。
而在那妖雾深处,一股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庞大妖气正在缓缓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个山谷的妖雾随之翻腾,并伴有沉闷如雷的、仿佛肠胃蠕动般的怪异声响。那便是青狮精!
更为重要的是,在破妄瞳的视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笼罩整个狮驼岭的秩序之网,在此处山谷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漩涡,无数淡金色的法则线条与磅礴的妖气、血气、怨气交织在一起,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源源不断地注入山谷深处,汇入那沉睡火山般的气息之中。
这青狮精,果然是在被动地,甚至可能是主动地,吞噬、转化着这片魔域汇集而来的“养料”!
“守卫森严,气息锁定,硬闯必会惊动。”沙僧观察着谷口那两只熊罴精和周围隐约波动的警戒阵法痕迹,低声道。
八戒挠头:“那咋办?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它出来遛食吧?”
孙悟空目光扫过山谷两侧陡峭的、布满了湿滑苔藓和毒藤的岩壁,又抬头看了看那不断注入能量的法则旋涡,心中已有计较。
“不从下面走。”他指了指上方那淡金色的能量旋涡,“我们从‘上面’进去。”
“上面?”八戒一愣,“猴哥,你是说……从那些金光闪闪的‘网’里钻过去?那玩意儿看着就扎手!”
“这秩序之网在此处的主要功能是能量输送,而非绝对防御。”孙悟空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它的能量流是单向的,指向谷内。我们若能模拟出与那些被输送的妖气、怨气相近的波动,或许能顺着这‘管道’,悄无声息地潜入核心。”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且冒险的计划。秩序之网毕竟是灵山手段,稍有差池,便是自投罗网。
但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孙悟空不再多言,周身混沌之力开始极其精微地调整、模拟。他不仅要模仿妖气的驳杂凶戾,还要模仿那怨魂的绝望不甘,以及被秩序之力束缚、引导的微弱“顺从”感。几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诡异地融合、流转,最终形成了一种与那漏斗状旋涡中能量流极为相似的、混乱而有序的奇特波动。
他示意唐僧三人靠近,随即释放出一层薄薄的、蕴含着相同波动的混沌气罩,将四人笼罩其中。
“收敛所有自身气息,随我行动。”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小心翼翼地触碰、然后融入了那淡金色的能量旋涡边缘。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牵引力传来,带着他们,向着山谷深处,那青狮精沉睡的巢穴,缓缓流去。
青狮精的踪迹已显,而他们,正沿着“饲养者”投喂的管道,主动投向那“处理器”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