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兽的毁灭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将唐僧的身影彻底吞没。那混合了秩序残骸与混沌本源的诡异气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瞬间蒸发。剧痛与光芒成为了最后的感知,随即便是无边的黑暗与意识的沉沦。
然而,预想中的形神俱灭并未立刻到来。
在那毁灭能量的核心,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界,唐僧感觉自己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湍急河流。
这不是他自身的记忆。
是女儿国的记忆!是这座轮回监牢被掩盖的、最深层的秘密,因系统崩溃、混沌冲击以及他自身“锚定”与“引动”的行为,被强行撕开,如同决堤般涌向了他这即将湮灭的意识!
他“看”到了女儿国的起源——
并非什么上古遗迹或自然造化,而是一场冰冷至极的……“规则实验”!
画面中,并非如来法相独尊,而是数股模糊却无比强大的意志,其中一道蕴含着佛门秩序,另一道则带着天庭的威严,甚至还有更加晦涩难明的存在,在虚空之中交汇。它们俯瞰着一片在战争中破碎、充满怨念与残魂的古老大地,这似乎是某个湮灭种族的故土。为了处理这些“冗余”且“不安定”的残魂,也为了测试某种基于轮回与愿力的新型“秩序牢笼”与“能量转化”技术,它们联手,以无上法力,截取了一段混沌本源,那正是那被封印的混沌兽的微弱分支,构筑了轮回井的雏形,并以此为核心,建立了女儿国这片“试验田”!
子母河,便是将混沌能量初步“驯化”后,混合轮回法则与残魂碎片,进行“生命显化”的输送管道!所谓的“饮水受胎”,根本就是一套强制性的残魂“投放”与“塑形”程序!
他“看”到了国民的真相——
那些看似鲜活的生命,其灵魂本质,皆是那场古老战争中陨落、或因其他原因无法正常往生的残魂!它们被轮回井捕获,打上烙印,投入这永恒的“显化-回归-再显化”的循环。每一次“生命”,都是一次数据收集,一次能量榨取,一次对轮回系统稳定性的测试。她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甚至包括对男子的好奇与排斥,都是被设定的程序反应,或是残魂本能被扭曲后的表现!整个女儿国,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魂灵养殖场与行为观察室!
他“看”到了女王的宿命——
她并非普通国民。她是这个实验场最初的“管理员”之一,或者说,是某个在实验初期表现出特殊“稳定性”与“协调性”的强大残魂,被赋予了更高的权限和完整的意识,负责维持国度的运转,执行“上界”的指令。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她目睹了无数残魂在虚假生命中重复悲剧,自身虽拥有完整意识,却同样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如同精致的囚徒。她逐渐产生了怀疑,产生了痛苦,产生了……对真正“自由”的渴望。她对唐僧的情,或许初始有程序的引导,以此作为对金蝉子十世的一种测试,但后来,更多是她自身意识在绝望中对真实情感的寄托与爆发!她的灵魂深处,早已埋下了叛逆的种子。
他“看”到了这实验的终极目的——
不仅仅是为了处理残魂和测试技术。女儿国产生的、经过“纯化”的愿力与魂力,以及通过金蝉子十世轮回在此淬炼的“高纯度功德”,都被输送向了同一个地方——一个位于三界之外、法则之上的、如同超级熔炉般的“源海”!那里,似乎在孕育或者说……修复着某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存在”!一个连如来、玉帝那般存在都需仰望、侍奉,或者说……畏惧的至高规则聚合体!女儿国,乃至金蝉子的十世,都只是这修复工程中,微不足道却又不可或缺的……“燃料”与“催化剂”!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绝望。
他们反抗的,不仅仅是灵山,不仅仅是天庭,而是支撑着现有三界格局的、冰冷无情的底层规则本身!是一个以众生为柴薪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系统!
这些信息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灌入唐僧濒临破碎的意识。带来的不是力量,而是更深的无力与冰寒。
原来,连“反抗”这个概念,可能都在系统的计算之内?是用于完善“秩序韧性”的测试数据?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绝望的真相彻底压垮、归于永恒的沉寂之时——
那股毁灭性的混沌洪流,在彻底湮灭了他周身气息之后,果然如同他赌上性命所期望的那样,因其对“秩序”本能的极端厌恶,狠狠地撞上了轮回井崩溃后,那些依旧与三界秩序网络紧密相连的规则基点!
“轰——咔嚓——!!!”
这一次的巨响,并非来自物质层面,而是源自规则与概念的高度!仿佛整个宇宙的根基都被撼动了一瞬!
那些代表着系统权限、监控节点、能量输送通道的规则基点,在混沌兽这含怒的、毫无保留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纷纷崩断、碎裂!
与此同时,远在灵山、天庭乃至那神秘“源海”的某些存在,似乎都感应到了这来自底层规则的、细微却清晰的“断裂”感!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与这些规则基点联系最紧密的——女儿国本身!
外界,女儿国境内。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而是某种支撑天光的法则出现了紊乱。大地微微震动,子母河的河水不再平静,开始逆流、沸腾,散发出不祥的气息。所有的国民,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同时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痛苦,仿佛某种维系她们存在的根本之物正在消失。一些体质较弱的女子,身体甚至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王宫深处,那座封闭的花园内,原本如同镜面般的幽潭-轮回井入口彻底炸开,浑浊的混沌能量混合着破碎的规则碎片冲天而起,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道扭曲的光柱。
井底。
混沌兽在发出那毁灭一击、崩断了大量秩序基点后,似乎也消耗巨大,并且对这片空间残留的、更加稀薄的秩序气息感到了极度的不适与烦躁。它那庞大的黑暗身躯发出了低沉的、饱含厌弃的咆哮,不再理会那片被它亲手摧毁的废墟,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姿态,向着那原本是轮回晶柱基座、此刻已化为混沌漩涡的出口,沉陷下去。
它要回归那被封印的本体所在,或者去寻找一个没有这些讨厌“秩序”残留的地方。
毁灭的潮水正在退去。
只留下一片比死亡更加彻底的、规则崩坏的绝对废墟。
沙僧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沉陷的混沌兽,看着周围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孙悟空和唐僧之前所在的位置,如今已空无一物,只有狂暴的能量余波和破碎的规则碎片在肆虐。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井水,淹没了最后一点意识。
一切都……结束了吗?
而就在那片被混沌兽重点照顾、已然化为绝对虚无的区域中心,一点微乎其微、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混合着无数矛盾色彩的意念微尘,在规则崩断的剧烈震荡中,如同狂风中的蒲公英种子,飘飘荡荡,坠向了那正在缓缓收缩的、通往未知之处的混沌漩涡……
那里面,蕴含着唐僧最后的新生意念,以及……女儿国被掩盖的、血淋淋的全部秘密。
是彻底的湮灭?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无人知晓。
女儿国的秘密,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揭开。
而承载这秘密的灵魂,也已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井底,重归死寂。
唯有规则的哀鸣,在无声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