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穿梭的眩晕感与撕扯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那并非寻常的腾云驾雾或遁术,而是从一个正在彻底湮灭的破碎空间,强行闯入未知之地的蛮横冲撞。五彩光罩在狂暴的乱流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会连同其中的两人一并被撕碎。
唐僧紧闭双目,只觉神魂颠倒,五感混乱,唯有怀中那融合“忆骸”传来的沉凝乌光与一丝微弱的牵引感,是他意识中唯一的锚点。孙悟空则咬紧牙关,周身金色气焰燃烧到极致,将心源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光罩与手中的金箍棒上,硬生生在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空间通道中劈开一条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一刻,那令人窒息的撕扯力骤然一轻!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伴随着四溅的水花和一股咸腥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唐僧只觉得浑身被冰冷的海水浸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挣扎着稳住身形,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齐腰深的海水中,脚下是柔软的海沙。
“师父!没事吧?”孙悟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他一把将唐僧从海水中拉起,落在旁边一块露出海面的黑色礁石上。
唐僧喘息着,抹去脸上的水珠,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陌生的海岸。天空是诡异的昏黄色,不见日月,唯有浑浊的光线勉强照亮大地。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气沉沉的墨色海洋,海水粘稠,波澜不惊,仿佛一潭死水。身后则是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荒芜海岸线,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暗淡山峦。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衰败与腐朽气息,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更有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笼罩着四方,让人心头窒闷。
这里,绝非西牛贺洲,也非他们熟悉的任何一处地界。是“忆骸”指引的出口,却更像是一处被遗忘、被遗弃的绝地。
“悟空,这是何处?”唐僧心中凛然,环顾四周,只觉得此地比那崩塌的骷髅宫殿更让人不安。
孙悟空火眼金睛扫视八方,眉头紧锁:“好重的死寂之气……空间坐标完全混乱,俺老孙也辨不出。那‘忆骸’把我们带到了个什么鬼地方?”他低头看向自己略显虚幻了几分的双手,显然刚才强行支撑空间通道,对他这真身也是不小的负担。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试图探查周遭环境时——
“哗啦——!”
不远处的海面突然炸开一道巨大的水花!一道庞大狰狞的黑影破水而出,带着浓郁的腥臭与暴戾的妖气,直扑礁石上的两人!
那是一条形似巨蟒,却长着无数扭曲人手足肢的怪鱼,满口獠牙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是被两人降临的动静和鲜活的生命气息所吸引!
孙悟空眼神一冷,正要出手——
“孽畜!敢伤俺师父和大师兄?!”
一声粗豪愤怒的咆哮如同旱地惊雷,自远空炸响!话音未落,一道浑浊厚重、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水流,如同天河倒卷,自天际奔涌而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怪鱼身上!
“嘭!”
怪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那足以抵挡寻常飞剑的坚韧鳞甲,在这道看似普通的水流冲击下,竟如同纸糊般破碎,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撞得倒飞出去,在空中便解体成无数碎块,墨绿色的血液洒落海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水浪散去,只见一道肥硕却异常沉稳的身影,脚踏浑浊水浪,手持九齿钉耙,赫然出现在空中,不是八戒又是谁?!只是此刻的八戒,周身气息与以往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惫懒油滑,多了几分属于天蓬元帅的沉稳与肃杀,那钉耙之上水光流转,隐隐有弱水的气息缠绕。
“二师兄!”孙悟空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向他身后。
只见另一侧,一道沉默如山的身影也自空中落下,手持降妖宝杖,正是沙僧。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那双眸之中,却仿佛蕴含着万古的死寂与深邃,额间隐约有暗金色的妖纹一闪而逝,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竟与此地浓重的死寂之力隐隐呼应,丝毫不受压制。
“大师兄,师父。”沙僧落地,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唐僧,见他无恙,眼中闪过一丝放松,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四周。
“八戒!沙僧!你们怎会在此?”唐僧又惊又喜,绝处逢生见到徒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八戒降下云头,落在礁石上,咧了咧嘴,却没了往日的嬉笑:“说来话长,师父。俺老猪本来在北俱芦洲那边跟天庭的狗腿子干架,被王灵官那帮杂碎拦着过不来,心里急得要命。后来不知怎么,心有所感,好像听到大师兄在叫俺,又好像不是……反正就觉得你们这边出了大事,需要帮手!”
他挠了挠头,继续道:“俺就拼着硬挨了几下,强行催动天河弱水本源,感应水流脉动,顺着冥冥中的一点联系,好不容易才撕开空间找过来。路上正好碰到三师弟,他也是感应到流沙河那边巫妖封印异动,以及师父你们这边传来的剧烈空间波动,担心出事,一路追寻过来的。”
沙僧点了点头,沉声道:“此地……气息很怪。死寂,混乱,但深处……有与我同源的力量在呼唤。”他看向那片墨色的死海,眼神深邃。
孙悟空恍然,拍了拍八戒的肩膀:“好兄弟!来得正是时候!俺和师父刚从狮驼岭那鬼地方的塌陷空间里钻出来,差点就栽在里面了。”他简要将骷髅宫殿内的遭遇,尤其是“忆骸”揭示的“灵山约”和“天道真相”说了一遍。
八戒和沙僧听得面色连变,尤其是听到“尔等亦为盘中餐”以及西行取经的本质时,两人眼中都爆发出惊人的怒火与寒意。
“干他娘的天庭!干他娘的灵山!”八戒气得九齿钉耙重重顿在礁石上,火星四溅,“原来从头到尾都在耍着俺们玩!把咱们当猪羊养肥了宰!”
沙僧握紧了降妖宝杖,骨节发白,声音冰冷彻骨:“原来如此……巫妖时代的湮灭,龙族的束缚,取经的骗局……皆源于此。此‘契’,当破!”
有了八戒和沙僧及时赶到,师徒四人实力大增,尤其是在这陌生险地,多了两份强大的依仗。唐僧心中稍安,将怀中的融合“忆骸”取出,其上的乌光在此地似乎受到某种吸引,微微偏向死海深处的方向。
“根据守史官残念与‘忆骸’指引,需找到‘契’之源点。它似乎指向这片海域的深处。”唐僧凝重道。
孙悟空看向那死寂的墨色海洋,火眼金睛穿透重重迷雾,隐约看到海底深处似乎有巨大的阴影轮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那规则巨手同源的冰冷气息。
“看来,咱们没找错地方。”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再次燃起,“这鬼地方,怕是和那‘净世契’脱不了干系!”
八戒扛起钉耙,豪气道:“管他龙潭虎穴,咱们师徒一起闯就是了!”
沙僧默默上前一步,降妖宝杖指向死海:“我开路。此地死寂之力,于我无碍。”
师徒四人相视一眼,历经劫难,信念愈发坚定。不再犹豫,由沙僧率先踏入那诡异的墨色海水,八戒护卫唐僧居中,孙悟空断后,一行四人,朝着这片未知的死寂之海深处,毅然前行。
新的征途,亦是直指最终真相的征途,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