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五行山庞大的轮廓浸染得愈发深沉,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太古凶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与威压。山间偶尔有淡金色的佛光如呼吸般明灭,那是巡逻的佛力傀儡与固化禁制在运转,更添几分森严。
东南山麓,远离通常意义上的“山门”要地,这里怪石嶙峋,古木盘虬,茂密的藤蔓如同绿色的巨网,覆盖了大片区域,常年人迹罕至,连鸟兽都显得稀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植的气息,以及那股无处不在的、源自五行山本源的沉重压抑感。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弱流光,悄无声息地滑落于此,悬停在一处看似寻常的乱石堆上方。流光散去,显露出孙悟空、唐僧和搬山道人的身影。三人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三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就是这里。”搬山道人传音道,声音凝成一缕细丝,直接在孙悟空的识海中响起。他古铜色的脸庞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凝重,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下方那片被藤蔓纠缠的乱石。
孙悟空火眼金睛微微开启,金光内蕴,仔细审视。在那些杂乱无章的岩石与根系之下,他的确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整体地脉流转格格不入的“滞涩”节点。若非有地书气机指引和搬山道人确认,即便他从上空飞过千百次,也绝难察觉此地的异常。
“入口被天然植被和后天沉积掩盖得很深,而且…有一种力量在主动模糊这里的痕迹。”孙悟空传音回道,他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岁月尘埃气息的隐匿之力萦绕在周围。
“是山灵自晦。”搬山道人解释道,“这等上古神山,即便被改造,其本能犹在。这条密道或许是其自身‘呼吸’的孔窍,它也在本能地保护这条通道不被彻底封死。准备好了吗?老子要开启入口了,动静不会大,但开启的瞬间,可能会有一丝极微弱的地气泄露,需得小心。”
孙悟空和唐僧同时点头,体内法力暗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搬山道人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如同弹奏无形琴弦般快速跳动,结出一个个复杂而古拙的法印。他周身泛起土黄色的微光,并非耀眼夺目,而是深沉内敛,与脚下大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一股精纯厚重的土系法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他法印的指引,渗透进下方的乱石堆中。
法力并非强行冲击,而是以一种独特的频率震动着,模拟着某种古老而自然的地脉搏动。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乱石堆依旧死寂。
搬山道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种精准的频率输出极为耗费心神。但他眼神坚定,法印不变,持续输出着法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突然!
下方某块毫不起眼的、半埋在泥土里的青灰色巨石,表面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的涟漪,微不可察。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古老地气,如同沉眠巨兽苏醒后的一次轻吁,自那巨石与地面接触的缝隙中悄然逸散出来。
这丝地气与五行山整体弥漫的佛力镇压气息截然不同,它更原始,更纯净,带着苍茫的古意。
就是现在!
搬山道人眼中精光一闪,最后一个法印猛地按下!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闷响传来。那块青灰色巨石竟如同幻影般变得微微透明,其后方,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黑暗的洞口,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洞口边缘不规则,布满了苔藓与岁月的痕迹,内部漆黑一片,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神识探入也如泥牛入海。
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万年尘埃与某种未知气息的风,从洞内缓缓吹出,令人汗毛倒竖。
“快进!入口维持不了太久!”搬山道人低喝一声,率先化为一道黄光,射入那幽深洞口,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孙悟空毫不迟疑,一把拉住唐僧的手臂,周身遁光内敛到极致,如同鬼魅般紧随其后,没入洞口。
就在三人身影消失的下一刻,那青灰色巨石迅速恢复原状,洞口仿佛从未出现过。逸散出的那丝古老地气也很快消散在空气中,被周围浓郁的佛力与山体自身气息所掩盖,再无痕迹。只有那依旧缠绕的藤蔓与冰冷的乱石,见证着方才那短暂而隐秘的开启。
……
洞内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逼仄,反而异常开阔,像是一条巨大的地下岩脉隧道,但高度和宽度都极不规则,时而宽阔如广场,时而狭窄需侧身而行。四周岩壁并非寻常山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铁色泽,触手冰冷坚硬,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符箓般的奇异纹路,散发出微弱的灵光,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沉闷而潮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金属锈蚀味,以及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苍凉死寂的气息。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里,那股源自五行山整体的佛门镇压之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身处山体内部,变得更加具体、更无孔不入。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闯入者,无形的枷锁时刻缠绕在神魂之上。
“收敛所有法力波动,紧跟老子,一步都不能错!”搬山道人的传音在前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如同最灵巧的狸猫,在怪石嶙峋、通道错综的黑暗中穿梭,脚步落在某些特定的岩石或地面上,避开那些散发着隐晦佛光波动的区域。
孙悟空将唐僧护在身后,火眼金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金灯,不仅视物,更时刻观察着周围规则之力的流动。他能看到,这条古老的通道内,同样交织着那些金色的佛门封印符文,但正如地书探查所示,这些符文大多显得暗淡、古拙,甚至有些残缺,其运转也远不如外部那般精密活跃,更像是一种“背景装饰”,但其蕴含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唐僧则默默诵念心经,周身散发出极其柔和纯净的佛光,这佛光并不与周围的封印之力对抗,反而像一层润滑的薄膜,将三人的气息与那无所不在的镇压之力稍稍隔开,减少着摩擦与被探测的风险。
三人屏息凝神,沿着这条不知沉寂了多少万年的隐秘通道,向着五行山的腹地深处潜行。黑暗中,只有微弱的脚步声与衣袂摩擦声,以及彼此沉重的心跳。
前行了约莫一刻钟,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岩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冰冷的霜花。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向下,深不见底,寒气逼人;另一条则相对平缓,通向侧方一片更为开阔的、布满巨大钟乳石的地下空间。
“向下那条,通往山基底脉深处,寒气是‘玄冥老怪’的极寒冥水气息渗透所致,但路径更险,封印残留也更混乱。”搬山道人迅速传音判断,“平缓这条,应该是通往山体中层的空腔区域,金石太岁很可能就在那个方向。我们先去寻那硬骨头!”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侧方平缓的通道。这条通道更加宽阔,但两侧岩壁上那些暗淡的佛门符文却似乎密集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的佛力压迫感也更强。
又前行了数百丈,前方隐约传来沉闷的、如同巨锤敲击金属的“咚…咚…”声,富有节奏,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口,让人气血翻腾。
“是金石太岁!”搬山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老家伙还没被磨灭灵智!这敲击声是他在以自身本源冲击封印,也是在向外传递信息!”
希望就在前方!三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同时更加小心地隐匿行藏。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相对狭窄的隘口时,孙悟空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了前面的搬山道人和身后的唐僧!
“不对劲!”孙悟空传音疾呼,火眼金睛死死盯住隘口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黑暗。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前方那片黑暗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四尊身高三丈、通体由暗金色金属构成、表面铭刻着密集佛文的人形傀儡,悄无声息地从岩壁中“浮”了出来,挡住了去路!它们眼眶中跳动着冰冷的金色火焰,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散发着堪比金仙初期的强大能量波动!
“糟!是‘护法金傀’!”搬山道人脸色剧变,“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巡逻?!它们不是应该只在核心封印区和主要通道吗?!”
四尊金傀同时抬起手臂,掌心佛文亮起,毁灭性的金光开始汇聚!
隐秘的通道,终究并非坦途!第一道真正的关卡,已横亘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