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金光巨人凝聚而成的刹那,整个判官林区域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那尊由十八罗汉合力、引动降魔金刚圈全部佛力显化的法身,其威压已非简单的力量层次,而是带着一种“言出法随”、“划定秩序”的规则意味。巨人身周,梵文如金色蝴蝶飞舞,诵经声化作实质的音波壁垒,其手中那柄光芒万丈的降魔宝杵尚未落下,下方的冥土便已开始无声塌陷、净化!
联军刚刚因破开阵脚一丝而提振的士气,瞬间被这煌煌天威般的景象压得几乎熄灭。牛魔王与狮驼王的妖气被强行逼回体内,龙族的水幕天华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悲鸣,沙僧的寂灭领域被压缩到仅能护住自身,唐僧的心光结界更是摇摇欲坠!
这已非军队层面的对抗,而是近乎神圣层面的倾轧!
孙悟空首当其冲,感觉如同被整个天地孤立、排斥,那金光巨人的目光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连运转法力都变得极其困难。他死死握住裂天棍,五彩石本源在体内疯狂流转,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净化与度化之力,破妄瞳艰难地分析着这尊法身的能量结构与规则脉络,寻找着哪怕一丝可能的破绽。
就在金光巨人缓缓抬起降魔宝杵,毁灭一击即将降临,联军陷入绝望之际——
“唉……”
一声若有若无、却清晰传入每一个生灵心底的轻叹,突兀地响起。
这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慈悲、怜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瞬间抚平了战场上大部分的杀伐之气,连那金光巨人抬起的宝杵都微微一顿。
下一刻,无尽佛光自虚空洒落,却不是来自那尊金光巨人,而是更加柔和、更加纯粹。光芒汇聚,化作一朵巨大的、盛开的千叶莲台。莲台之上,一位白衣大士端坐,手持净瓶杨柳,面容慈悲庄严,周身散发着清净、智慧、解救一切苦厄的宏大愿力。
正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她并未看向那威势滔天的金光巨人,而是将目光直接投向了下方苦苦支撑的孙悟空,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惋惜与劝导。
“悟空。” 她的声音空灵而祥和,仿佛能洗涤一切躁动,“你乃天地灵猴,受天地气运所钟,更得菩提祖师真传,本该护持正道,匡扶三界。为何今日却行此逆天之举,聚众扰乱阴阳,对抗灵山法旨,以至酿成如此杀劫?”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直接作用于悟空的心底,试图唤起他过往的记忆,动摇他此刻的决心。
“你看看你身后。” 观音菩萨玉手轻指联军阵营,“这些妖族、龙族、乃至巫妖残魂,本各有其命数因果。你今日之举,看似为他们争取自由,实则将他们拖入万劫不复之深渊。灵山佛法,乃渡世之舟,天道秩序,乃护世之基。你强行破之,如同毁舟断基,最终只会让这三界重归混沌,众生沉沦苦海,此岂是你愿见之景?”
“放下执念,放下兵刃。” 她的声音愈发柔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随我回灵山,于佛祖座前忏悔己过。以你之资质,以你之功绩,佛祖必会宽宥。届时,你依旧可为斗战胜佛,护持佛法,得大自在,岂不胜过如今这般,与诸天为敌,朝不保夕?”
这番话,情理交织,软硬兼施,直指本心。若是以前的孙悟空,或许会被这“斗战胜佛”的许诺与“众生沉沦”的大义所动摇。
然而,如今的悟空,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轻易糊弄的猢狲。
他缓缓抬起头,尽管在双重威压下身形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清澈而坚定,毫无迷茫。他咧开嘴,笑容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看穿虚妄的通透:
“菩萨,许久不见,您这口才还是这般厉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在佛光与混沌残余中挣扎的联军将士,看着他们眼中虽恐惧却不曾退缩的光芒,声音渐渐变得铿锵:
“您说灵山佛法乃渡世之舟,可这舟,渡的又是何人?是让众生浑噩,安于被设定的命运,将虔诚与功德化作滋养那冰冷‘锁链’的资粮吗?”
“您说天道秩序乃护世之基,可这基,护的又是何物?是护那高高在上的神佛永恒,还是护这苍生万物连挣扎一下、选择一下自己道路的权利都没有?”
“斗战胜佛?嘿嘿……一个被安排好、用来看守这囚笼的‘狱卒’名号,俺老孙,不稀罕!”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倾听者的心头:
“您说俺老孙将他们拖入深渊?可您看看他们!他们为何宁愿跟着俺老孙这‘妖猴’血战至此,也不愿再回到您那‘慈悲’的秩序之下?因为他们受够了!受够了被安排,受够了被汲取,受够了这看似井然有序、实则死水一潭的世界!”
“真正的慈悲,不是让众生在囚笼里安详等死,而是给他们打破囚笼、追寻真正自在的勇气与力量!”
“这才是俺老孙的道!这才是破妄的真意!”
他猛地举起裂天棍,直指观音菩萨,也指向那尊沉默的金光巨人,战意如同不屈的烈焰,冲天而起:
“菩萨,您若要拦,便动手吧!但想让俺老孙回头……”
“除非这三界,再无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
信念如铁,掷地有声!连观音菩萨那古井无波的慈悲面容上,也首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动容。她看着眼前这道桀骜而决绝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某种她亦无法完全理解、却又无法轻易否定的……可能性。
而天空那尊金光巨人,在观音现身后便一直保持着抬杵的姿态,此刻,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那毁灭性的光芒,再次于降魔宝杵顶端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