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林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而锐利的行军之声。破妄联军,这支已然脱胎换骨的队伍,正沿着黄泉主路,向着幽冥最深处,那象征着终极审判与轮回秩序的森罗殿,稳步推进。
与之前攻打鬼门关时的狂猛,或是在判官林中对抗混沌时的谨慎都不同。此刻的联军,气息内敛,行动间却带着一股无言的坚定。妖云不再肆意张扬,而是紧贴着军阵翻滚;龙族之水不再汹涌澎湃,而是化作环绕队伍的湛蓝护壁;巫妖的死寂之气不再外放侵蚀,而是如同蛰伏的阴影,收敛了所有锋芒;道门的仙光与唐僧的心光交融,如同温润而坚韧的玉璧,护持着全军的神魂。
这是一种经历了血火淬炼、信念洗礼后,沉淀下来的力量。每一个将士的眼神都无比清明,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知道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却无一人退缩。孙悟空逼退观音与罗汉的身影,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矗立在每个人心中,给予了他们直面一切的勇气。
行军途中,偶尔会遇到小股溃散的地府鬼兵,或是某些冥土自然孕育的凶煞邪物。但往往未等它们靠近,便被联军外围游弋的猕猴王所部斥候,或是以狮驼王为首的妖族先锋,以雷霆之势迅速清扫、净化。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近乎无声,显示出联军此刻极高的战术素养与掌控力。
越靠近森罗殿,周遭的环境便越发诡异。灰暗的天空中开始飘落带着呜咽声的冥火雨,地面渗出腐蚀神魂的黄泉瘴气,甚至有时空间会突然扭曲,将队伍短暂分割。这些都是地府核心区域天然的防御机制,亦是十殿阎罗经营亿万载所积累的底蕴显现。
然而,这些阻碍在如今的联军面前,已构不成太大威胁。龙族引水布雨,轻易浇灭冥火;沙僧死寂权杖轻点,便能定住紊乱的空间;唐僧心光普照,黄泉瘴气触之即散。联军便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巨人,步履稳健地踏过这些险阻,速度虽不快,却坚定得令人绝望。
端坐于龙驹之上的唐僧,感受最为深刻。他不再需要时刻诵经来稳定军心,因为他自身的“心光”已然与整个联军的气息融为一体。他能感受到妖族血液中沸腾的不屈,能感受到龙族对挣脱束缚的渴望,能感受到巫妖沉寂万古后重新燃起的微光,更能感受到身边弟子们那历经磨难而愈发纯粹的守护之心。
他的十世功德,不再仅仅是佛门的积累,而是在这“破妄”的洪流中,被重新熔铸,化为了滋养这股新生信念的土壤。他忽然明悟,真正的普度众生,或许并非引其皈依某种固定的“法”,而是助其找到属于自身的“道”,获得打破枷锁、追寻自由的力量与勇气。这份明悟,让他的心光愈发温润通透,隐隐与这幽冥的绝望底色,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抗与平衡。
孙悟空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伤势在巫妖丹药和自身强悍根基下已恢复七成。他没有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但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着整个队伍以及前方广阔的区域。破妄瞳虽未全力开启,却也时刻保持着对规则层面的敏锐感知。
他能感觉到,越是靠近森罗殿,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天道锁链”的痕迹就越是明显。它就编织在轮回的法则之中,烙印在审判的权柄之内,如同这幽冥世界的“操作系统”,冰冷地决定着每一个魂魄的“输入”与“输出”。地府,不过是这个系统最重要的“执行终端”之一。
同时,他也能隐约感知到,在那森罗殿的方向,有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志正在汇聚。那是败退的秦广王及其麾下残兵,是闻讯赶来支援的其他殿阎罗,是地府积累了无数岁月的底蕴,是……背水一战的决绝。
“快了……” 悟空在心中默念,握紧了手中的裂天棍。棍身传来微弱的嗡鸣,似乎在回应着他沸腾的战意。他知道,即将到来的,不再是之前那种层面的攻防,而是与这幽冥旧秩序,与那天道锁链在此处“显化”的最终决战!
没有任何征兆,前方灰暗的天际线上,骤然亮起了十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无尽威严与审判意味的光柱!
光柱冲天而起,勾连天地,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森严法则!它们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环形,拱卫着中央那片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区域——那里,便是十殿森罗的所在!
光柱之中,隐约可见十尊巨大的王座虚影,以及王座之上,那一道道散发着冥君威严的身影!
十殿阎罗,尽数降临!不再隐藏,不再退让,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联军前进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源自整个幽冥世界本源的压迫感!那是统治了死亡与轮回亿万载的权柄,是天道秩序在此处的具象化!
孙悟空缓缓睁开了眼睛,金睛之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火焰。他抬起手,止住了身后有些骚动的队伍。
“终于……到地方了。”
他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扛在肩头的裂天棍顺势滑落,棍尖直指远方那十道擎天光柱,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战鼓擂响,传遍全军:
“兄弟们!看见了吗?那就是囚禁众生魂魄、执掌命运剧本的幽冥核心!”
“也是我等‘破妄’之路,必须踏碎的最后一重关卡!”
“随俺老孙——”
“踏平森罗殿,斩断轮回锁!”
“吼——!!!”
积攒已久的战意,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联军将士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所有的内敛与沉凝在这一刻化为最狂暴的冲锋之势!
妖云炸裂!水龙咆哮!死气升腾!仙光心光炽盛!
庞大的联军洪流,以孙悟空为锋矢,如同决堤的天河,又似崩裂的星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悍然冲向了那十道光柱笼罩下的最终战场!
最终决战,于焉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