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带着毋庸置疑的审判意味。恐怖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刚刚脱离愿力苦海的四人几乎喘不过气,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前方,并非预想中的灵山某处僻静角落,而是一座宏伟殿堂的入口广场。广场尽头,巍峨的殿门紧闭,门楣上书“藏经阁”三个古朴梵文大字,散发着浩瀚的经卷气息。而此刻,广场中央,一位身披暗金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容枯槁却目光如电的老僧,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其身后,左右各立着四名气息深沉、手持各种佛门法器的罗汉,结成阵势,杀气腾腾。
“是藏经阁护法尊者,摩诃迦叶的心腹!” 唐僧艰难地抬起头,认出了来者,心沉到了谷底。此僧修为高深,尤擅降魔神通,远非之前那些珈蓝众可比。
孙悟空单膝跪地,试图站起,却牵动体内严重的规则之伤,又是一口金色的血液咳出,气息愈发紊乱。沙僧紧握着降妖宝杖,托着那沉重的死寂之茧,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也已接近极限。猕猴王所化青光彻底消散,他本人显出身形,瘫软在地,连维持风遁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唐僧,虽也虚弱,但佛心坚定,尚能勉强站立,直面那尊者。
“尊者明鉴,” 唐僧双手合十,强提一口气,声音虽弱却清晰,“我等并非盗取,此‘圣胎’乃规则禁锢下的无辜生灵,我等只是不忍其沦为工具,方才出手,暂保其一线生机。灵山阵法,吞噬功德,禁锢众生,岂是佛法真意?还望尊者……”
“住口!” 护法尊者厉声打断,眼中怒火燃烧,“巧言令色!亵渎圣阵,动摇灵山根基,已是弥天大罪!还敢妖言惑众,污蔑我佛门清誉!此圣胎乃天道所钟,规则所化,维系三界平衡之关键,岂容你等妄加评判、肆意破坏?!交出圣胎,自封修为,随我前往雷音寺领罪,或可保留残魂入轮回!否则,顷刻间便叫尔等灰飞烟灭!”
他根本不容辩解,在他眼中,悟空等人的行为就是十恶不赦的叛逆,任何理由都是狡辩。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嗡……嗡嗡嗡……”
一阵奇异的、低沉的嗡鸣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从灵山的根基深处传来!起初微弱,但迅速变得清晰可闻,并且引发了整个空间的轻微震颤!
藏经阁广场的地面微微抖动,那紧闭的殿门上的梵文闪烁不定。更远处,笼罩着整个灵山核心区域的、那层原本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佛光壁垒——由“无字经卷”大阵凝聚而成的终极防御——此刻竟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罩般,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
光芒时而璀璨如昔,时而骤然黯淡,甚至在黯淡时,隐约显露出外部天空的景象,以及……外部那早已集结待命、妖气、水汽、死寂之气冲天的联军身影!
“壁垒……在减弱?!” 猕猴王趴在地上,敏锐地感知到了空间结构的变化,失声惊呼。
护法尊者及其身后的罗汉们也是脸色骤变,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尊者猛地抬头,感受着那从灵山深处传来的、代表着阵法核心运转不谐的规则震颤,再看向眼前这几个狼狈不堪却成功从愿力海核心逃出的“孽障”,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
难道……他们真的干扰甚至……部分瘫痪了“无字经卷”大阵的核心?!
是了!若非阵眼出了问题,这维系灵山最后防线、勾连天道规则的佛光壁垒,怎会出现如此不稳定的迹象?!
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是沙僧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茧!那个被他们称之为“圣胎”的存在,其状态的改变,直接影响了阵法的运转!
“是你们干的好事!” 护法尊者须发皆张,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交织,“立刻修复圣胎,稳固阵法!否则……”
他的威胁尚未说完,外界猛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轰——!!!”
那是联军抓住壁垒波动的瞬间,发起的全力一击!无数道强大的能量光束、法宝神光、巨浪龙息、死魂冲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明灭不定的佛光壁垒之上!
若是壁垒完好,这些攻击最多激起涟漪。但此刻,在内部核心紊乱、能量供应不稳的情况下——
“咔嚓……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笼罩天穹的佛光壁垒之上,以联军攻击点为中心,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裂痕之中,外部联军震天的喊杀声、狂暴的能量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壁垒……要破了!” 一名罗汉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惊恐。
护法尊者脸色铁青,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悟空等人。阵法根基动摇,外部强敌破阵在即,灵山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猛地一挥锡杖,对身后罗汉吼道:“结‘金刚伏魔大阵’,优先稳固壁垒缺口,阻止外敌入侵!速速传讯雷音寺!”
他狠狠瞪了悟空等人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暂且饶过你们,待退了外敌再清算”,随即身形一闪,已冲向那出现裂痕的壁垒方向,八名罗汉紧随其后,金光大作,试图修补裂隙。
刹那间,藏经阁广场前,压力骤减!
悟空四人,竟因这阴差阳错的局势变化,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快……趁现在……” 悟空强撑着想要站起,目光扫向那紧闭的藏经阁大门,又看向远处不断崩塌的壁垒和混乱的战局,“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这茧……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阵眼停滞,壁垒将消。
灵山万年未遇之大变局,已由他们亲手撬动了第一块砖石。
而他们的命运,与这手中死寂之茧,与这即将陷入血战的灵山,紧紧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