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切断那维系阵法残余与天道锁链的最后联系,对孙悟空而言,不啻于一场神魂层面的剐刑。额间那新生的破妄瞳印记灼烫难当,仿佛有烧红的烙铁按在上面,视线中的规则线条世界剧烈晃动、扭曲,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精神力彻底撕碎。他闷哼一声,拄着金箍棒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汗水混着淡金色的血水从下颌滴落,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肉身的疲惫与创伤尚在其次,那种窥见世界冰冷真相后带来的精神重压,以及运用规则之力带来的巨大负荷,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摇摇欲坠的原因。他就像一只偶然窥见了庞大机械内部结构的蚂蚁,震撼于其复杂与精密的同时,也感到了自身渺小带来的窒息。
不能倒下……绝不能!
他咬紧牙关,舌尖已被咬破,腥甜的血味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目光扫过不远处昏迷的八戒和沙僧,两人气息依旧微弱,但似乎因为阵法彻底停止运转,那无形的吞噬之力消失,他们的状态暂时没有继续恶化。这让他心中稍定。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他虽然瘫痪了此地阵法的自我修复,但大殿之外呢?灵山之上呢?那透过断裂锁链投下冰冷注视的存在,会就此罢休吗?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尝试调动法力,想要施展筋斗云,或者至少带着八戒沙僧移动。但刚一运气,便觉丹田空乏,经脉刺痛,之前对抗阵法和催动破妄瞳的消耗实在太大,此刻竟是连腾云驾雾都难以维系。更何况,带着两个重伤昏迷的人,在这规则紊乱、空间脆弱的大殿废墟中移动,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空间裂缝吞噬。
此路不通!
他的破妄瞳不由自主地再次运转起来,尽管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这已是目前唯一能倚仗的能力。他必须找到出路!一条能够让他们安全脱离此地,至少是暂时摆脱这灵山核心区域封锁的路径!
他的“视线”越过崩溃的阵法残骸,投向大殿四周的墙壁、穹顶,乃至更深层的地基。在规则视野中,构成这些实体的土黄色“物质”线条同样在能量冲击下变得脆弱、凌乱,许多地方的结构力正在流失,如同沙堡般随时可能坍塌。
但在这片混乱与脆弱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流动”。
那并非能量流动,而是一种……空间层面的“褶皱”与“涟漪”。
灵山,作为三界顶尖的洞天福地,其空间结构本就复杂无比,层层叠叠,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这大雄宝殿更是核心中的核心,空间禁制必然遍布。如今核心阵法崩溃,连带着许多维系空间稳定的禁制也出现了松动甚至破损。
在破妄瞳的视野里,那些代表“空间稳定”的银色线条,在许多区域变得稀疏、断裂,而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比如一根半塌殿柱的阴影后,一面壁画剥落严重的墙体边缘,甚至是一块看似普通的地砖裂缝处……空间的“织物”在那里产生了细微的扭曲,形成了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褶皱”。
这些“褶皱”,大多是空间结构受损后自然产生的不稳定现象,充满了危险,可能通向未知的虚空乱流,或者直接是空间崩塌的起点。盲目闯入,十死无生。
悟空的瞳孔收缩,心神凝聚到了极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甄别着每一处空间涟漪的特性。
大部分褶皱都散发着混乱、毁灭的气息,其规则线条纠缠撕扯,毫无规律可言。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大殿西北角,一处因爆炸而裸露出的、通往地底深处的裂缝边缘时,他的心神猛地一动!
那里也有一片空间褶皱,但其呈现出的规则线条却有些与众不同。
其他的褶皱,银色空间线条是狂乱舞动的,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而这一处,那些银色线条虽然也扭曲、波动,但其波动的频率却隐约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并非完全无序。更重要的是,在这片褶皱的核心,他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气流,正从裂缝深处,透过这扭曲的空间屏障,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缕灵气,与灵山整体那种被佛光浸染、带着些许香火愿力痕迹的灵气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纯粹,带着一股……草木泥土的清新气息,甚至隐隐有一丝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属于“花果山”那种先天洞天的韵味!
“这是……”悟空心中剧震。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这条裂缝通往的,或许并非灵山掌控的其他区域,而是一处被遗忘的、未被灵山佛光彻底同化的“边缘地带”,甚至可能是一条通往灵山之外的……隐秘通道!
当年娲皇炼石补天,遗落的仙石不止他这一块,天地间残留的先天秘境、上古洞府碎片更不知凡几。灵山占据西牛贺洲气运之地,难保不会有一些古老的、未被完全纳入其体系的空间缝隙残留下来!
这条裂缝边缘的空间褶皱,正是因为连接着两个不同性质的空间,在核心阵法崩溃、禁制松动时,才显现出了这种带有特定“节奏”的波动!而那缕纯净灵气,就是来自对面空间的证明!
薄弱处!这就是一线生机所在的薄弱处!
虽然这空间褶皱极不稳定,穿行其中依旧风险巨大,但比起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或者闯入其他明显是绝路的空间乱流,这无疑是唯一一个指向“生路”的可能!
找到了!
悟空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彩,疲惫与痛楚仿佛都被这股绝处逢生的希望驱散了不少。他死死记住那处空间褶皱的规则特征和具体位置。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如何通过?以他现在的状态,能否护住自己和两位师弟,安全穿越这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对面究竟是何处?是福是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疑虑。无论如何,先要恢复一丝行动力,将八戒沙僧带到那裂缝边缘。
他盘膝坐下,不再试图调动枯竭的法力,而是尝试引导空气中那些因阵法崩溃而逸散的、尚未完全被天地同化的精纯能量,尤其是那缕从裂缝中渗透过来的纯净灵气,小心翼翼地纳入体内,滋养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同时,他的破妄瞳依旧锁定着那处空间褶皱,开始更深入地分析其波动的规律,寻找那稍纵即逝的、相对稳定的“穿越窗口”。
生机已现,只待……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