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空间穿梭的天旋地转,也没有狂暴乱流的撕扯。在没入那混沌入口的瞬间,孙悟空只觉得周身一轻,仿佛跃入了一片温润的液体,又像是被包裹进了一团绵软而无质的云絮。之前在大雄宝殿中无处不在的佛光威压、能量乱流、乃至那令人窒息的吞噬规则的残余气息,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以及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草木清香与泥土芬芳的纯净灵气。这灵气争先恐后地从他周身毛孔钻入,温和地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神魂,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泰感,甚至让他额间那灼痛的破妄瞳印记都舒缓了几分。
然而,这种舒泰感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的身体遵循着投掷的惯性,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摔落在某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上,溅起些许湿润的泥土。金箍棒也脱手而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
“咳……咳咳……” 悟空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喉头一甜,又呕出一小口淤血。他顾不上擦拭,立刻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警惕地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猪八戒和沙僧。两人被他扔进来,此刻正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依旧昏迷不醒,但脸色似乎比在灵山时好了一些,呼吸也略微平稳绵长,似乎这浓郁纯净的灵气正在自发地温养他们的伤体。
这让他心中稍安。
随即,他才真正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绝非灵山任何一处已知的殿宇或景观。
天空是一种柔和而明亮的乳白色,没有日月星辰,却均匀地洒下足以视物的光辉。他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奇异“森林”之中。说它奇异,是因为构成这片森林的,并非寻常的苍松翠柏,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巨大蕨类植物和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花异草。
那些蕨类植物高大得超乎想象,叶片如同巨大的孔雀尾羽,层层叠叠地伸展开来,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在缝隙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它们的茎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上面布满了玄奥的银色纹路,隐隐有灵光流转。地面上,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苔藓和落叶,形成了如同地毯般柔软的地面,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雾,在巨蕨的叶片间缓缓流淌。
远处,隐约可见有溪流潺潺的水声传来,更添几分幽静。
这里灵气之充沛,环境之祥和,简直如同传说中的上古洞天、世外桃源,与外面那崩塌毁灭、佛光诡谲的灵山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是……何处?” 悟空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破妄瞳虽然因消耗过度而暂时无法主动开启,但那窥见过规则真相的后遗症,让他对任何看似美好的事物都抱有一份本能的审视。
他勉强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八戒和沙僧身边,仔细探查了一下他们的状况,确认暂无性命之忧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拾起金箍棒,杵在地上支撑身体,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陌生的地域。
目光所及,尽是生机勃勃。那些发光的奇花异草,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剔透的水晶兰,有的则像是摇曳的星尘,它们散发出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幽暗的蕨类森林点缀得如梦似幻。空气中流淌的灵雾,吸入肺中,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伤势的修复作用。
然而,看得越久,悟空心中的那份怪异感就越发强烈。
太安静了。
除了溪流声,这里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没有鸟鸣虫嘶,没有风声过叶,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极致的静谧中都显得格外突兀。这片森林,仿佛陷入了一种沉睡,或者说,是一种被凝固的生机。
他走到一株巨大的、散发着银色纹路的蕨类植物前,伸手触摸那墨绿色的茎干。触手温润,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但那生命力却像是被封锁在内部,流转缓慢,缺乏外在的活力。
他又看向那些发光的花草,它们美丽,却仿佛没有灵魂,只是按照某种固定的模式在生长、发光。
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完美”却“失真”的感觉。就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虽然瑰丽,却缺乏真实世界应有的杂乱与活力。
“难道……这里也是一处牢笼?一处更加精致的牢笼?”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悟空脑海。以灵山的作风,会存在一处完全不受其控制、甚至与之格格不入的纯净秘境吗?
他回想起穿越前,那空间褶皱另一端渗透过来的、与灵山佛光迥异的纯净灵气。难道就是源自这里?
如果这里真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囚笼”或“隔离区”,那它囚禁的是什么?又为何会有一条连接灵山大雄宝殿废墟的隐秘通道?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心头。他深知,此刻绝非可以安心养伤的时候。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的底细,找到真正的出路,或者至少,确定这里是否安全。
他盘膝坐下,背靠着一株巨大的蕨类植物,尝试更深入地调息,加速恢复。浓郁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修复着创伤,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天地的“异常”——灵气虽纯,却仿佛缺少了某种关键的“灵性”,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闭上眼,不再用肉眼去看,而是尝试用那受损的神魂,去细细感知这片空间的“规则”。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处不在的……锁链摩擦的声音?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束缚之音!
这里,果然有问题!
悟空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刚出虎穴,莫非又入狼窝?
他握紧了手中的金箍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看似祥和、实则诡异的秘境森林。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定的战力,然后……探寻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