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迷雾浓得化不开,如同浸透了死寂的冰冷裹尸布,缠绕在每一块嶙峋的怪石上,遮蔽了前路,也吞噬了后方追兵的佛光与喧嚣。空气中那股极致的冰寒与死寂愈发浓烈,吸入肺中,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神魂都为之僵滞。
联军残部在悟空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片被称为“荆棘岭”的峡谷深处跋涉。之所以得名,是因这里的岩石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尖锐、扭曲、如同黑铁荆棘般的突起,稍有不慎便会划破皮肉,而那伤口会迅速被一股阴寒的死气侵蚀,极难愈合。
“这鬼地方……比流沙河底还让人发毛……” 猪八戒喘着粗气,用钉耙拨开前方拦路的几丛格外粗大的“石荆棘”,动作却不敢太大,生怕引发不必要的动静。他身上的伤势在这环境刺激下隐隐作痛。
沙僧沉默地跟在金蝉子·唐身侧,降妖宝杖低垂,杖头萦绕的死寂之气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反而形成了一层微弱的保护,但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显示维持这层保护也绝不轻松。
金蝉子·唐周身散发的柔和功德光晕,在这片绝对死寂的环境中,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被压制到仅能笼罩周身数尺范围,但他眼神依旧坚定,默默以自身佛法修为抵抗着那股侵蚀生机的冰寒。
悟空走在队伍最前,金箍棒拄地,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他的破妄瞳无法在此地完全睁开,那浓郁的、近乎实质的死寂规则会对他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他那新生的混沌意志,却如同黑暗中的触角,勉强延伸出去,感知着前方的危险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迥异于此地死寂的“异常”波动。
他感觉到,在这片荆棘岭的尽头,那冰寒死寂的源头,似乎存在着某种东西。不是活物,也不是单纯的绝地,更像是一个……“界限”,或者说,一个被强大力量封印的“缺口”。
就在这时,后方远处,隐隐传来了几声佛号怒喝,以及剧烈的能量碰撞声!
“是伏虎罗汉他们!他们追上断后的兄弟了!” 一名耳朵尖长的妖族斥候脸色煞白地回报。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负责断后的,是牛魔王亲率的数十名最为悍勇、却也伤势不轻的妖族精锐,以及几位甘愿牺牲的巫妖残魂。他们明知留下意味着什么,却义无反顾。
“加快速度!” 悟空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能回头,不能辜负那些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的兄弟。他只能带着剩下的人,尽快找到生路,或者……至少找到一个能暂时摆脱追兵、让他们能喘口气的地方。
身后的厮杀声、怒吼声、佛光爆裂声越来越清晰,显然断后的队伍正在且战且退,试图将追兵引向别的方向,但伏虎罗汉显然不是易与之辈,牢牢咬住了他们。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牛哞夹杂着伏虎罗汉的厉喝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一道冲天的妖气与佛光对撞的剧烈爆炸!
“老牛!” 铁扇公主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要往回冲,却被身边的龙族战士死死拦住。
悟空脚步一顿,握紧金箍棒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牛魔王那狂暴而熟悉的气息,在那一击之后,骤然衰弱了大半,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炬。
断后的队伍,快撑不住了。
“走!” 悟空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前冲去。他必须在前方找到转机!
又前行了约莫一里,前方的迷雾似乎淡薄了一些,但那股冰寒死寂之气却达到了顶点。地面上的“石荆棘”变得更加密集和尖锐,如同某种巨兽的牙齿。而在视线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以及……一座巍峨耸立的、通体漆黑、仿佛由无数冻结的怨魂与规则碎片凝结而成的……巨门轮廓?
那巨门紧闭,门上没有任何雕饰,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令万物终结的气息。门前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巨大的、早已失去任何光泽与活性的白骨,有人形的,有兽形的,更有一些奇形怪状、无法辨认的种族骸骨,它们都被一层厚厚的黑色冰晶覆盖,如同陈列在墓穴中的标本。
这里,就是荆棘岭的尽头?这扇门后,又是什么?
就在众人被这诡异的巨门震慑心神之际——
“咻!咻!咻!”
数道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身影,踉跄着从后方的迷雾中冲了出来,正是之前断后的牛魔王和仅存的七八名妖族战士!牛魔王那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尤其是胸前一道被佛光灼烧的焦黑掌印,几乎洞穿了他的胸膛,他气息萎靡,全靠一名小妖搀扶才能站立。跟他回来的妖族战士,也个个重伤,眼神中充满了血战后的疲惫与死志。
“快……快撑不住了……伏虎那秃驴……马上就到……” 牛魔王看到悟空等人,艰难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话音未落,后方迷雾剧烈翻涌,璀璨的佛光如同旭日般驱散灰雾,伏虎罗汉端坐虎影之上,虽僧袍略有破损,气息却依旧磅礴,率领着数量明显减少但精锐尚存的金身罗汉与珈蓝神将,杀气腾腾地追至!
“妖孽,还不伏诛!” 伏虎罗汉声如洪钟,目光瞬间锁定站在最前方的孙悟空和被他护在身后的金蝉子·唐。
前有诡异黑门绝路,后有强敌堵截!
联军残部,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孙悟空。是转身死战,玉石俱焚?还是……
悟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散发着终结气息的黑色巨门,他的混沌意志在疯狂预警,那门后是比眼前罗汉更恐怖的大凶险!但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属于补天石的本源,竟在此刻,对着那扇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这门……与娲皇有关?!
没有时间犹豫了!
悟空猛地转身,金瞳之中混沌火焰前所未有的炽烈,他举起金箍棒,并非指向追兵,而是指向那扇黑色巨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绝境中最后的咆哮:
“不想死的——跟俺老孙,撞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