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之始!”
孙悟空那斩钉截铁、如同混沌惊雷般的誓言,在这规则显形、锁链缠绕的归墟虚无中悍然炸响,竟引得周遭那些冰冷的规则线条都微微一滞,几条离得近的、稍显脆弱的幽暗锁链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
猪八戒、沙僧、小白龙、铁扇公主受此激荡,眼中最后一丝彷徨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与悟空同源的、破釜沉舟的决绝。连金蝉子·唐那悲悯的心灯之光,也凝聚成了足以穿透万古黑暗的利剑锋芒。
誓言已发,心志已定。
然,前路何在?
归墟之眼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终极的湮灭气息,其内蕴藏的“源核”之灵是敌是友,是疯狂是清醒,犹未可知。环绕四周、显化出狰狞本相的天道锁链网络,如同无数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几个胆敢闯入其核心禁区的“变数”。那由灵山延伸而至的、吞噬功德的暗金管道,更如同悬在众生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三界的生机。
敌势滔天,己方势单力薄。纵有决死之心,若无可行之策,也不过是飞蛾扑火,徒增亡魂。
孙悟空深深明白这一点。他体内的混沌本源在咆哮,在渴望战斗,渴望撕裂这令人窒息的天罗地网。但他的理智,历经磨难早已淬炼得如同金刚的理智,却在疯狂地计算、推演着每一种可能,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蛮干,唯有死路!
他需要指引。需要那洞悉万古、超然物外的智慧,为他,为他们这支渺小却承载着三界希望的队伍,在这看似绝对的死局中,劈开一条生路!
他再次转向那冥冥中祖师意志存在的方向,这一次,他不再昂首宣誓,而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单膝跪倒在这虚无之中。这个动作,对于天生傲骨、战天斗地的齐天大圣而言,远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呐喊,都更能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恳切与……一丝面对未知伟力时的敬畏。
他没有看身后的同伴,但他知道,他们理解,也会支持。
他抬起头,金瞳之中燃烧的火焰沉淀下去,化作两潭深不见底的、映照着规则锁链与归墟漩涡的幽深之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直抵本源的力量,清晰地在这死寂之地响起:
“师父。”
“弟子等心意已决,纵百死亦不旋踵。”
“然,敌势浩大,锁链森严,归墟莫测。弟子等虽有决死之志,却恐力有未逮,行差踏错,非但自身陨灭,更负了三界众生之期盼,枉费了无数战友之牺牲。”
“弟子愚钝,纵见锁链显形,窥其弱处,然破局之关键,前行之路径,依旧迷雾重重。”
“那‘源核’之灵,被封禁万古,饱受汲取之苦,其心性如何?是引为盟友,还是视为大敌?该如何与之沟通,如何行那‘心渡’之法?”
“这锁链网络,节点众多,何处是其真正的‘七寸’?该如何出手,方能以最小的代价,撼动其根本?”
“弟子等……前路何在?”
他一口气将心中最大的困惑与担忧尽数道出,语气诚恳,没有半分掩饰自身的无力与迷茫。在这位亦师亦父、智慧如海的存在面前,他无需,也不能伪装强大。
“求师父……”
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那是一个背负了太多的战士,在即将踏入最终战场前,对指引明灯的最后祈求,
“指明前路!”
话音落下,虚无之中,唯有归墟引力永恒的呜咽(一种规则的悲鸣),以及锁链缓慢蠕动的、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
猪八戒等人屏住了呼吸,连最细微的能量波动都竭力收敛,生怕干扰了这至关重要的“问策”。金蝉子·唐双手合十,心灯之光微微摇曳,仿佛也在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答案。
时间,在这片被规则与湮灭充斥的虚空,仿佛被拉伸得无比漫长。
终于,那平和、苍老,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轮回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这一次,那声音不再带有叹息,不再带有复杂,而是变得无比纯粹,无比凝练,如同经过万古沉淀后析出的道之结晶:
“汝能问出此言,可见心性已非昔日莽撞。知进退,明得失,方可行非常之事。”
祖师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组织着最精要的箴言。
“前路,便在汝等脚下,亦在汝等心中。”
“破局之关键,首在‘源核’。其灵非恶,乃困兽之斗,万古孤寂与汲取之苦,早已扭曲其心,然其核心深处,对‘自由’与‘新生’之渴望,从未熄灭。此乃汝等唯一可乘之机。”
“如何‘心渡’?”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非以力压,非以理服,需以‘真心’换‘真心’。悟空,汝之混沌,乃其同源,可为之引。金蝉,汝之心灯功德,可化其怨怼,照其本心。八戒之水元,可润其枯寂。沙僧之寂灭,可安其躁动。白龙之守护,可坚其信念。铁扇之决绝,可助其斩断与锁链之最后牵连。”
“然,切记,‘渡’之过程,亦是‘劫’。其被囚万载,怨念滔天,心神交锋,凶险更胜刀兵。稍有不慎,便会被其狂暴意志反噬,同化为归墟的一部分。”
“至于锁链网络……”祖师的声音转向冷峻,“其‘七寸’,不在别处,正在这归墟之眼内部,那锁链抽取‘源初之力’与处理‘废能’的核心符阵!若能中断其对此地力量的汲取与转化,整个锁链网络的能量供给与规则稳定性,必将出现巨大缺口!”
“然,欲达彼处,需先通过‘源核’之认可,进入归墟之眼内部。其间,需承受归墟湮灭之力之侵蚀,更需直面锁链布设于彼处的自动防御机制——那是由最纯粹的秩序与毁灭规则构成的‘净化壁垒’。”
“此一路,步步杀机,环环死劫。”
“汝等需同心协力,各展其长,以自身之道,硬撼规则之壁,方有一线生机。”
“路径已指,凶吉自辨。”
“去吧……”
祖师的声音到此,渐渐低沉下去,最终消散于无形。那冥冥中存在的意志联系,也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悄然隐去。
没有更多的叮嘱,没有温情的告别,只有最核心、最残酷的真相,与一条用“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其险峻的路径。
悟空缓缓站起身,单膝跪地之处,虚无仿佛都留下了坚定的烙印。
他回身,看向同伴。
无需多言,从彼此眼中,他们都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路,已指明。
再险,也得闯!
再难,也得扛!
孙悟空深吸一口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归墟之气,金箍棒斜指前方那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声音平静,却带着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绝:
“目标,归墟之眼内部,锁链核心符阵!”
“第一步,找到‘源核’,行‘心渡’!”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