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五彩石盾在粗大锁链的狂暴抽击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裂痕如蛛网般蔓延。悟空本体剧震,金色血液不要钱似的从口中喷涌而出,融入周围沸腾的混沌气流,瞬间湮灭。分心演化石盾防御,极大地加剧了他本已沉重的负担,神魂如同被放在两座大山之间反复碾压,痛楚深入每一缕意识。
然而,他的手臂,那插入幽暗共生节点、引导着五彩修复光流的手臂,却稳如磐石。甚至,在那石盾承受重击、自身喷血的瞬间,他对于“补天”的理解,对于自身正在从事之“业”的本质,有了更清晰、更残酷,也更……宏大的明悟。
娲皇补天,补的是苍穹物理性的破洞,是抵御外来的混沌洪流,是以“创造”与“稳定”之道,修复世界的“外壳”。
而他孙悟空此刻所为,看似相似,实则本质截然不同!
他面对的,不是外来的破坏,而是这方天地自身在演化过程中,沉淀、淤积、并最终畸变产生的“内伤”。这“共生节点”,这锁链系统,并非入侵的“病毒”,而是世界这具“身体”内部,某个器官因长期“缺血”、 “坏死”,并与另一个代表“终结”的器官发生了错误的“粘连”和“共生”,最终形成的“恶性肿瘤”!
娲皇是以“好”的、“生”的材料,去修补“坏”的、“破”的缺口。
而他,是要以自身蕴含“生”与“变”的补天石本源为“手术刀”和“修复液”,去切割、分离这个“肿瘤”与健康组织的错误连接,并尝试引导那“坏死”的部分重新恢复一点点“活性”,或者至少,阻止它继续恶化、吞噬健康组织!
这难度,何止百倍!
修补破洞,只需材料足够、意志坚定。
而治疗内生的毒瘤,需要精准到极致的“诊断”、“剥离”与“诱导”,需要对“病体”本身有最深的理解,更需要承受“手术”过程中,病体免疫系统的疯狂反扑,以及“肿瘤”自身释放的“毒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悟空于极致的痛苦与对抗中,心神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澄澈状态。补天石本源深处涌来的娲皇记忆片段,不再仅仅是画面,更是一种“道”的传承,一种处理“规则创伤”的“经验”与“智慧”。
他“看”得更清楚了。
那幽暗的共生节点,其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到了极点。代表“惰性”、“固化”、“抗拒变化”的上古规则残留(A),与代表“终结”、“沉寂”、“返璞”的归墟本源规则(b),并非简单的并列或缠绕,而是像两种不同性质、却都趋向“静”与“死”的金属,在高温高压下被强行熔铸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全新的、更加稳定也更加畸形的合金(c)!而锁链系统,就是这畸形合金(c)生长出的“触手”与“根系”,遍布三界,汲取养分,维持其存在并试图扩大领地。
他的五彩修复光流,此刻正尝试做的是:第一,以“定”之道韵暂时稳定连接处的狂暴能量;第二,以蕴含“生”与“变”的全新规则“材料”(d),尝试在A与b的熔合界面进行“介入”,不是强行分开它们,而是“掺入”新的、具有“弹性”和“流动性”的成分,改变这个合金(c)的性质,使其从“僵死的固结”,向着“有弹性的稳定”转化!第三,也是最重要、最艰难的一步——他需要以自己的意志为引,尝试与那上古规则残留(A)中或许还残存的一丝丝、属于“规则”本身而非“怨念”的、最本初的“守护稳定”之意念建立沟通,唤醒其“作为世界基石”而非“世界枷锁”的原始本能!
这已远远超出了一场战斗的范畴。
这是一场“医治”,一场“谈判”,一场以自身存在为抵押的、对世界底层规则的“微观介入”与“灵魂对话”!
难怪祖师说“承其重”。
难怪反噬如此可怕。
难怪那冰冷意志如此顽固地要同化他。
因为他正在做的,是在动摇这个畸形系统存在的“合理性”根基!是在告诉那充满怨念的规则沉渣:“你本不必如此,你可以有另一种存在方式,一种……对世界有益的方式。”
“这就是……俺老孙的使命吗?”悟空心中,一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逐渐清晰、壮大。
不仅仅是为自己报仇,不仅仅是为六耳猕猴讨公道,不仅仅是为了救师父师弟。
甚至不仅仅是为了打破灵山、天庭的虚伪统治。
那些都是表象,是枷锁的具体执行者。
他真正的敌人,是这深植于世界底层、因恐惧与扭曲而诞生的“禁锢”本身!是这试图将鲜活万物全部纳入僵死秩序的“病变规则”!
而他的身份,补天石化身,心猿之灵,恰恰是这“病变规则”的天然克星,也是……唯一有可能与之沟通、尝试“医治”它的“医者”!
补天石,代表“创造”与“稳定”,与那上古规则残留(A)同源,本就有“亲和”的可能。
心猿之灵,代表“变化”与“自由”,正是那“病变规则”最恐惧、最排斥,却也最有可能打破其死循环的“变数”。
两者结合,便是他孙悟空!
他就是那把独特的“钥匙”,也是那剂猛烈的“药”!
“以同源之石为引,以不羁之心为火……去治愈这世界的‘惧变之疾’……”悟空喃喃自语,金瞳之中,燃烧的火焰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觉悟。
这不是屈服,而是更高层次的责任与担当。
他看到了三界众生在无形枷锁下的挣扎,看到了神佛亦不过是这枷锁的傀儡或帮凶,看到了这方天地本身因此“内疾”而散发的沉沉暮气。
打破灵山,推翻天庭,或许能换来一时痛快,但若这底层的“病变”不除,新的枷锁、新的“灵山”和“天庭”,迟早还会以另一种形式滋生出来。
唯有从根本上“医治”这规则之疾,才能为三界开创一个真正自由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这,才是他齐天大圣,自石头里蹦出来,历经磨难,走过西行,最终应该去完成的……使命!
“吼——!!!”
明悟的刹那,悟空感到神魂深处某种桎梏轰然碎裂!不是力量的增长,而是某种“认知”的升华,是“道”的明晰!他对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战,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把握!
这份明晰,反过来极大地增强了他意志的凝聚度,也让他对补天石本源的操控,对五彩修复光流的驾驭,达到了一个全新的、近乎“入微”的境界!
那涌入节点的五彩光流,性质再次发生精妙变化。它不再仅仅是“修复液”,更带上了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劝导”与“示范”意味。它模拟出种种规则演化的“可能性”:一条规则线条如何既能保持稳定,又留有变化的余地;一种秩序如何既能约束混乱,又不扼杀生机;一种“永恒”如何可以是动态的平衡,而非死寂的凝固……
同时,悟空凝聚起全部心神,不再抗拒那些冰冷怨念的侵蚀,反而主动敞开一部分心防,让那些充满“对称!”“静止!”“永恒!”的执念碎片涌入,然后……他以自己那颗历经磨难、却始终跳动不休的“心猿之心”,以自己对自由最炽热的渴望、对生命最本真的热爱、对不公最直接的愤怒……去回应它们!
“看吧!这就是‘变化’带来的精彩!”
“感受吧!这就是‘运动’蕴含的活力!”
“理解吧!真正的‘守护’,不是禁锢,而是让万物得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
这不是语言,而是意志与情感的直接冲刷,是“生”之规则对“死”之执念的展示与浸润!
效果立显!
那幽暗节点剧烈震颤起来,内部发出了更加尖锐、混乱的“嘶鸣”。一部分极端顽固的规则沉渣疯狂反扑,试图同化这股“异端”思想。但另一部分,那或许本就残存一丝微弱“守护”本能的规则碎片,似乎产生了某种……迟疑?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
就像一块万年寒冰,被一缕持续不断、温暖坚韧的火焰烘烤,虽然表面抗拒融化,但内部深处,或许已经开始有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锁链系统的攻击更加疯狂了,它们感觉到了“核心”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观念层面的“动摇”!无数锁链放弃了对八戒等人的攻击,全部汇聚,形成一股毁灭洪流,不计代价地轰向悟空!它们要在他完成“医治”前,将他彻底抹杀!
“休想——!!!”
就在这时,一声虚弱却无比坚定的怒喝响起!
是金蝉子·唐!他不知何时,竟将最后的心灯之光,连同自己残存的十世功德,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金色丝线,无视空间距离,直接缠绕在了数条最粗大、攻向悟空的锁链之上!
“镇!”
丝线收紧,发出微弱却清越的颤音。那几条锁链竟被这蕴含纯粹“善”与“愿”之力的丝线暂时束缚,速度骤减!
“师父!”悟空心神俱震。
“大师兄……接着!”猪八戒怒吼,将手中濒临破碎的九齿钉耙猛地掷出!钉耙在空中解体,化作九道黯淡却坚韧的水蓝色光流,缠绕上另外几条锁链!
沙僧一言不发,将手中降妖宝杖插向地面,引动最后一丝寂灭死气,化作一片灰色的泥沼领域,虽然稀薄,却也稍稍迟滞了部分锁链的突进。
小白龙发出一声悲壮龙吟,竟主动崩碎一片逆鳞,龙血与破碎的龙魂之力混合,化作一层稀薄的血色光罩,挡在悟空侧翼。
铁扇公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源罗刹精血,煞气短暂重燃,挥出一道血色罡风,斩向锁链洪流的侧面!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争取那至关重要的、或许只有一瞬的喘息之机!
“你们……”悟空眼眶发热,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从来都不是。
他的使命,也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觉悟。
更是承载着师父的慈悲,师弟们的信任,小白龙的忠义,铁扇公主的决绝……承载着所有不甘被束缚、渴望自由呼吸的生命的期盼!
“俺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悟空仰天,发出无声却震动灵魂的呐喊,“这使命,不止是俺老孙的!是俺们所有人的!是这三界每一个生灵心底,那份对‘真’与‘自由’的渴望,汇聚而成的——天命!”
“今日,俺便替天行道——行这‘破妄求真、治愈天地’之道!”
“以补天石为引!”
“以心猿意为火!”
“以众生愿为薪!”
“给俺——融!!!”
五彩光流,璀璨到极致!
悟空的身形,在光流中仿佛变得透明,与那光流,与那节点,与这归墟,与那无尽锁链……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与连接。
他不再仅仅是“攻击者”或“医者”。
他正在将自己,化为这场“规则手术”本身的一部分,化为连接“病变过去”与“健康未来”的……桥梁!
明悟使命,身即大道。
补天心猿,于此归墟绝境中,真正开始绽放其注定要照耀三界的……不朽光华!